武三思與武承嗣兩個均麵露憂色，率武氏後輩慎重謝恩。母親抬抬手錶示，轉頭又看我，我刀工本就普通，又在留意武敏之的事，到現在那烤鵝才割了一小半，每片都坑坑窪窪，厚薄不一，母親看了點頭，伸手將刀拿過來，未幾時便切出十餘塊大小相仿的肉來，用盤呈了一片給父親，再又夾了一片給我，餘者皆分賜世人，自李晟、李睿至武氏而下，恰是人各一片。

母親方纔瞧我時頗峻厲，待聽我說“體統”等語，嘴角便出現淺笑，隔空虛點我一下我的額角，複又舉杯滿飲，我對母親眨一下眼，隨大師飲了一杯，武三思倒有些眼色，等我們飲完，率先山呼“萬歲”，他一領頭，武氏後輩紛繁喚起“萬歲”，壯聲如潮，我見武敏之滿臉不懌，心內竊喜，等山呼少歇，又站出來笑道：“螽斯詵詵，是家業暢旺之兆。兒請母親為李氏、武氏之暢旺，再飲一杯。”這話說得有些投機，我還怕父親不悅，偷眼看他，卻見他並無異色，母親麵上則暴露毫不粉飾的悅色，執杯站起，目光自堂下每一小我的臉上掃過，最後定在李晟身上，舉杯道：“二郎喜誕皇孫，是我家福分，”

李晟、李睿具是一怔，我忙笑著上前去撈母親手裡的酒壺，笑道：“我來，我來。”

母親看了我一眼，我忙又低頭用心致誌地割那烤鵝，母親歪在一側，懶懶道：“不必再說了，你去罷。”說話間已有四個身強力壯內侍上前，武敏之冇何如，隻能恨恨地去了。

一殿儘歡。

李晟得的雖非嫡子，卻也暴露幾分憂色，領我們喝了一杯。母親等我們飲畢，漸漸從幾案後走出來，有宮人要替她斟酒，被她揮開，母親從盤中拿起酒壺，一手執杯，一手執壺，走下台階，來到李晟身邊，點頭道：“二郎、六郎，替你們表兄斟酒。”

一麵說，一麵將頭叩下去，父親滿麵帶笑，剛要開口，母親側頭淺笑道：“既是如此，闔不舞畢一曲，而要半途棄絕？”

我少見母親待我的年小宮人如許慈和，略略一怔，轉頭見母親笑眼看我，才知這是給我的臉麵，不覺綻出笑容，替她端茶佈菜，更加殷勤。

武敏之額角青筋一跳，強笑道：“姑母，侄兒不明白。”

武家的後輩們個個都顫栗不止，武三思和武承嗣對看一眼，一齊直身拱手，剛叫一句“陛下”，母親便已不耐煩地揮手道：“你們久在外任，恐怕京中端方都荒廢了，今次回家，好生將這些禮節行走之事再學起來，恭候賢人旨意。”

母親聽我說“已經獻過”，立即便瞪了我一眼，我知她多數已猜到我要說綵衣娛親的典故，搶先笑道：“實在此物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爺孃奄有四海，迄今二十餘載，得致天下清晏，物類既不缺，平性且簡淡，故兒亦以此為則，不獻金銀玉寶，而獻綵衣之娛，不求功業權貴，而冀爺孃一笑，兒願不時長伴爺孃身側，為爺孃興歌舞、解煩憂，唯阿耶陛下和阿孃陛下長安樂、永康寧，千秋萬歲，福祿永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