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紹入了天井,聽到的恰是《劍器子》,因立足而立,眺望亭台中人,中間的侍女要上前通報,被她搖手止住,假藉口渴,倩侍女去倒杯冰飲,本身悄悄聽完一曲,才沿著台階而上,拊掌笑道:“好。”
崔明德顰蹙道:“如果災異勝於往年,隻怕還要再多空出一個。”
午後時分,亭台上有人焚香盤坐,閒撥琴絃,雖是隨便之舉,卻也自成一章,彈到鼓起之處,忽而半途改了樂曲,從《簪楊柳》轉去《破陣子》,錚錚鐵馬之聲未畢,又變作悵慢委宛的《拜彆難》,未及一章,又改作了《劍器子》,《劍器子》奏完,又變成了《千秋樂》――這裡不乏教坊大麴,以一具合奏,不免流於稀少,這操琴的卻偏能彆出機杼,以快指相合,昂揚時彷彿鼓樂齊奏,柔慢時又如世人同聲而歎,不管溫和悵惋,還是金戈鐵馬,皆能得其三味,連中間侍立的女童都側耳相聽,麵上時而悵惋,時而激昂,彷彿已跟著琴聲入了意境。
獨孤紹笑道:“不成,你要先奉告我你的。”
獨孤紹笑道:“七個宰相,隨駕至洛的不過三位。許公、房公、魏公。許公病重,藥石罔救,相位頓時便要空出來一個了。”
獨孤紹挑了挑眉,道:“我道你如何想了這麼個倒黴的藉口,本來是真病了。可有甚麼症狀?我家在洛陽地界熟,本地名醫,無請不至,若要幫手,儘管開口。”
侍女低聲應諾,上來清算琴具,這侍女年不過□□歲,恰是小女娘愛玩鬨的時節,倒是舉止淑靜,仆人不發話,便連近旁的獨孤紹都不肯看上一眼,更非論有隻言片語了。
崔明德凝睇著她,淡淡道:“不成能是房公。”
獨孤紹笑道:“京中留守的四位,都是朝廷砥柱,天子近臣,且他們自去歲便留守在京,便是有災,隻怕也責備不到他們頭上。”
崔明德略一點頭,又看獨孤紹。
崔明德轉頭四週一看,那女童已抱著琴具走開,園中隻剩她二人在。天井曠闊,花叢間疏,並無可藏人之處,她便看了獨孤紹一眼,淡淡道:“你先說你的動靜。”
崔明德道:“多謝美意,不是大病,毋須勞煩尊駕。家中不便,恕不作陪了。”說罷獨自回身,趨步前行,走不幾步,聞聲獨孤紹喚道:“崔二。”略頓一頓,卻聽她朗聲笑道:“你還是操琴好聽。”
獨孤紹也跟著她下階,邊走邊笑:“有便操琴,不便待客,這便是你山東豪族的待客之道?”
東都城南安業坊,去皇城與城西南定鼎門皆不遠亦不近,本是東都鄉紳聚居之處。近年來聖駕頗幸東都,很多朝官在東都都購置了彆業,安業坊中也垂垂住進了很多外州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