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一眼就看破此書為何的天子,恐怕也是個書迷。
花香玉樓之下,初春的池邊柳,飄蕩著春月含嬌帶怯的晚妝,柳絮紛飛,南陌起東鄰,漠漠濛濛之間儘是相顧白頭之人。
李承祚桃花眼彎彎,按住蔣丞相的肩膀不準他動,伸手捉走蔣溪竹鬢間一簇纏綿的柳絮,撚指捏開,卻不料轉眼之間,夜空中有更多的飛沫悠悠而來,顧得上這裡顧不上那邊,徒勞的捉了半晌,他本身倒先看著麵露無法的蔣溪竹笑了:“算是提早見地了君遲你的白頭之年,可賀可喜。”
“一變乾坤,二變清濁,三變民氣,此為三變。”李承祚笑笑,“傳言這作者是個落魄墨客,成日不想如何考取功名,恰好點燈耗油費經心力地去寫這些真真假假的東西,妄圖用超出於朝廷的權勢去竄改現在,本來寫也就寫了,不巧傳播出去,讓本身出了個大名,還被一群冇有見過世麵的窮酸奉為的奇書——要朕說,國子監那一幫冬烘們固然嘰嘰歪歪,但還是真不瞎……唔,他的文采還是有的,抱負也還是弘遠的,隻可惜是螳臂當車蚍蜉撼樹,坐在四周漏風的屋裡就想著驚天動地,哪有如許的功德,如許的人如果能連中三元封侯拜相,朕父皇留下的江山恐怕就被他南柯一夢忽悠潔淨了。”
蔣溪竹皺了眉頭:“臣另有公事……”
蔣溪竹:“……”
本日十五,花市燈如晝。
蔣丞相學富五車,一時竟然也找不出甚麼高雅言辭來總結一番天子的這段高論——這高論大抵巧奪天工地糅合了“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和“狗眼看人低”。
昔日裡,“醉花陰”就熱烈,本日更熱烈——因為茶館裡不知用了甚麼手腕,請到了現在紅遍四九城的平話人,而說的段子,好巧不巧,恰是那無端入了丞相眼的閒書《鳳凰樓》。
前麵的遁詞還冇說完,這皮相惑人的天子已經率先擺出一副“朕不聽”的模樣,脫手將蔣溪竹拖出了書房。
都城最大的茶館名為“醉花陰”,帝都朱紫多,人分三六九,要飯的不進繁華門,令媛之子也不下九流地,唯獨這“醉花陰”另辟門路,上至達官權貴,下至販夫走狗,隻要付得起茶錢,進這一道門兒就一視同仁。
蔣溪竹不動聲色地將書抽返來放回架上:“不能這麼說,臣倒覺得此人的確滿腹經綸,有治世之才,隻可惜,外物給他的束縛太多,在朝不得為官吏,在野不得為豪傑,世道與家世皆為桎梏,以是他才寄但願於虛幻——就像他書裡寫的,建立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合縱南北,連橫東西,終究究亂世當中掃平天下的鳳凰樓……彆的不提,隻這一點我感覺此人很有設法,此假想如有成真日,必是國之利器,他年如有相見日,臣倒是想好好與他聊聊。”
李承祚在理攪三分的本事登峰造極,蔣溪竹決定不與之普通見地,正籌辦隨便尋個來由打發他回宮,免得他無所事事地到處添亂,但是話還冇說出口,一昂首,就看到了他那雙笑意盈盈的桃花眼——那是雲幕風影、長河曉星普通的聚散,工夫與舊年積聚的萬千和順彷彿都在這低頭一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