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不得而知,或者,是比鎮墓獸更可駭的物種。
關在鐵皮車廂裡,他不曉得裝甲列車要開往那裡?隻感受氣溫越來越低,每天過夜都難以入眠,直到有人送來厚棉被和炭火盆。隔著鐵門裂縫往外看,竟是千裡冰封,萬裡雪飄的天下,恐怕早已過了奉天,飛奔在滿洲的雪地。又過兩日,裝甲列車開過冰封的鬆花江,折向西北,真正進入不毛之地的北大荒。
他走在鎮墓獸的前頭,茫然地看著陌生的國度。麵前飄過鵝毛大雪,深一腳,淺一腳,走過深切膝蓋的積雪。前頭有成千上萬的兵士,跪在雪地裡劃著十字禱告。東正教牧首高舉基督聖像,唸誦大段俄語《聖經》。
鐵路從平原到山區,穿越林海雪原的大興安嶺。其間停下很長時候,改換火車頭和鐵軌轉向架,本來是從標準鐵軌進入俄國的寬軌。
博士歎爲觀止,不知該如何用科學來解釋?他問那裡能夠開采靈石?老秦不想說出真相,隻說靈石可遇而不成求,幾十年才氣找到一塊,絕非想挖就能挖到。
疇昔兩個月,他和霍爾施泰因博士,就在這些機器上改革鎮墓獸。他們翻開十角七頭的身材,發明內裡龐大的各種構造,乃至另有尚未獸毛和獸骨,莫非它的墓仆人真是一頭野獸?博士給它安裝了內燃機,做了外掛的油箱,用鋼板加固成裝甲,以免中一顆槍彈就會殉爆。他們又給七個獸頭裝上加特林構造槍,成為比坦克更短長更矯捷的殺人機器。
又一群真正的老毛子來了,穿戴沙皇俄國的戎服,頭戴哥薩克的帽子,都是白俄雇傭兵。為首的白俄將軍,第一眼就看到了十角七頭。
從一家軍閥的階下囚,又變成了另一家的階下囚,老秦慨歎運氣無常。而一代梟雄安祿山的鎮墓獸,竟也淪落至此,如同馬戲團的馴獸,不知在天國裡做何想?每夜枕著鐵軌的震驚聲,他經常感遭到鎮墓獸靈石的熱量,就像烈焰幾次灼燒本身的肝肺和心臟……
統統廠房被洗劫一空,穿得毛茸茸的兵士,滿是關外口音,踹開最後一間堆棧。秦海關明白了,這是東三省奉係的軍隊,軍官們多是鬍匪出身。
南苑,位於都城正南邊向,原為永定河故道,遼金期間是草木富強的水鄉澤國。元朝是放飛海東青的皇家獵場,明清兩代則為南海子行宮。清朝在此檢閱八旗兵,圈養老虎與麋鹿,庚子年被八國聯軍獵殺殆儘。整整二十年後,七七盧溝橋事情,南苑又發作過一場中日之間的血戰,此為後話不表。
老秦觸摸著一台龐大的金屬切削機床,隻要翻開蒸汽機,它就能竄改很多金屬的形狀,再也不消工匠們揮汗如雨的手工勞作。石工鐵匠木工們隻能各自回家,下一輩人也不必來學習技術,古時候陵墓裡的鬼斧神工,將因這台機器的轟鳴而永久失傳。多麼可駭的機器啊!偶然候,老秦真想偷偷埋下火藥點著引線……
卡爾・霍爾施泰因博士,乃至想批量仿造金蟾鎮墓獸,折騰無數個日夜卻無一勝利。
秦海關坐在敞開的火車車廂,滿臉被蒸汽機噴出的煤灰燻黑。十仲春的北國,北風砭骨,必須裹著厚厚的棉襖,戴上羊皮帽子。腳邊的玄色油布,覆蓋一大堆張牙舞爪的東西,如同某個龐大野獸的骨架,高聳地顯出七個腦袋,十個尖角的表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