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稚桐被這一雙白眼惹得,輕笑起來,眼角眉梢便帶上了一抹豔色。
他的嘀咕,亦珍是聞聲了的。
亦珍抿了抿嘴唇,隨即一笑,“這位小哥,一共一百八十文。”
不知恁地,他恰好就想逗一逗她,便捱著雕欄,問下頭的亦珍:“實在,這滿大街叫賣的禦品酸梅湯的方劑,原是你家的罷?”
亦珍看新老客長的反應,想必這鬆糕,還是不錯的。
方稚桐不由得悄悄點頭,這小娘子家的茶攤,倒也不是那等束手待斃,獨一味酸梅湯吊頸死的。反而很有些腦筋,仍賣她的酸梅湯,亦未曾張揚漲價,隻另做了新奇糕點來,不怕冇有買賣。
亦珍一愣,隨後白了他一眼,心道:與你何乾?
這會兒俄然聞聲頭頂上有人如此一問,下認識昂首,望進一雙烏亮帶笑的眼裡去。
這方少爺往景家堰底的慶雲山莊,師從東海翁習字,仇家也不過一年工夫,因下了學,經常與同窗到他的茶攤來,夏吃梅湯,冬飲熱茶,如此一來二去就熟了。湯伯便將街坊鄰裡說的這些個傳聞,都記在了內心。
奉墨一抬眼,瞥見亦珍一雙似笑非笑的眼,從速低下頭,自袖籠裡取出荷包裡,數出一百八十文錢來,雙手奉上。
方稚桐取過湯盞來,輕啜一口,微微眯起眼來,回味半晌。
方員外彼時剛出了孝期,娶了少時訂下的姑蘇胡家二房的嫡三蜜斯為妻,生下嫡宗子不久,遂稟過了老夫人,帶著兩船店裡的綢緞棉布,出海到外洋去了。如此音信全無足足隔了三年之久,才帶著滿船的銀財帛物,回到鬆江。厥後方員外用這筆銀錢打通了鬆江府高低樞紐,又捐了個員外郎的閒職,買賣今後一帆風順,遍及大江南北,遠及外洋。素時修橋鋪路,建學施粥,博了個方大善人的雋譽。
奉墨摸了塊4、五錢重的碎銀子出來,遞出去,接過三個用細麻繩紮得方剛正正的油紙包來,暗道:少爺這是著了甚麼魔了?家裡還缺點心吃不成?單少爺屋裡的奉硯,就是個極懂冷熱的,平日裡做的杏仁酪,酥油泡螺,那是他們這些下人小廝想都不敢想的吃食。也不見少爺如何喜好。恰好這小小茶攤裡的一味點心,卻教少爺眉開眼笑的。
方員外父親歸天得早,留下一間買賣尚可的綢緞鋪子。這方員外也是個敢闖敢乾的人物,見南來北往的賈不但把鬆江產的綾布、三紗木棉布銷往天下,乃至還多量運往外洋,賺得盆滿缽滿。而一海之隔的帛琉等國所需之量頗大,此中尤以棉布為甚。
一邊表示奉墨從速掏銀子。
然後便帶著書童出了閒雲亭,悠悠而去。
趁機瞟了黑瘦的招娣一眼。心道,公然有其主必有其仆。這蜜斯貌不驚人,連帶丫環也是醜的。
這方公子本年十五歲,比自家蜜斯大了兩歲,乃是鬆江府鼎鼎馳名的大善人大富賈方員外的嫡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