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男人，在這世上行走，略不留意，統統功名利祿，也轉眼成空，乃至連性命都搭了出來。

曹氏已經過湯媽媽服侍著梳洗結束，正坐在床上，任湯媽媽給她捶腿活血。聞聲響動，抬眼一望，瞥見女兒端著托盤出去，忙表示湯媽媽停下來。

亦珍與招娣合力做了一鍋菜泡飯，菜是朝晨挑著擔子自鄉間來的菜農自家種的小青菜，淩晨新奇摘的，菜葉子上頭還帶著夜晚留下的露水。裡頭放的蝦仁是新剝的，漁家船孃一早網上來的新奇河蝦，買來倒在粗陶碗中的時候，一隻隻尚且活蹦亂跳的。

曹氏咬了一口，笑眯眯道：“孃的珍兒做的菜，樣樣都好吃。”

“孃親祖上，有位充滿聰明的太祖母曾經說過，一個女子，當她能經得起多少歌頌，就能接受得起多少誹謗時，才氣夠與男人並肩齊驅。不然，還是做個放心於內宅的婦人好些。”

“女兒叫湯伯探聽了，離我們家不遠，過了穀陽橋，往東再走一點路就到了。”亦珍給母親夾了一塊兒切好了的烤雞蛋，“娘嚐嚐我做的烤雞蛋，看看味道如何。”

曹氏一愣。“好好的,如何把茶攤收起來了？”

這年代，女子立世，比之男人，不知艱苦了多少倍，中間要接受多少誹謗。

不等亦珍解釋，曹氏便恍然大悟,輕道：“但是有人尋咱家的費事？”

曹氏聽女兒如許描述她，忍不住捏了她的臉頰一把，“你這孩子，如何說的話？”

招娣聽了，當真點頭，暗見曉得了。

“孃親您可不能如許誇女兒，女兒會高傲的。尚書大禹謨有雲：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女兒還需孃親嚐嚐催促催促纔是。”

曹氏輕笑，“孃的女兒，經得起誇獎，也受得住貶損。”

“蜜斯！”招娣頓足，“你醒了怎地不叫奴婢一聲？”

“孃親，女兒將茶攤收了，不滿是因為有人尋我們家的費事。”亦珍緩緩對母親曹氏道，與其叫母親胡亂猜想，弗如由她將事情講與母親聽，隻不過隱去了此中那些糟苦衷兒。“湯伯一年比一大哥了，身材雖說還結實，但總不如早幾年那麼朗健。女兒偶然看湯伯弓著背，一起吃力地推著雞公車走在前頭，實在是不忍心……”

“招娣今兒起得真早，連水都燒好了啊。”

“孃親，您這是不是就叫‘自賣自誇’？”亦珍朝母親曹氏霎眼睛。

“娘自認做不到那位太祖母所說的境地，以是娘隻能叫湯伯支個茶攤，勉強支撐這個家。”曹氏想起那位太祖母的事蹟來，“這世上，隻‘人言可畏’四個字便足以殺人，我們孤兒寡母的，安身立命不易，珍兒你內心要有個籌辦纔是。”

雖則論語說：食不言，寢不語，但是曹氏同女兒間卻並冇這些講究。兩母女一邊吃早餐，亦珍一邊將本日赴約之事說了。

亦珍想不到這麼快就有了動靜，心下歡暢，又向丁勝媳婦兒微微斂衽，“多謝丁家嬸子相告，煩請嬸子代為轉告丁婆婆，小女子定當踐約前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天下上向來不乏以愛之名行傷害之實的人。

曹氏猶不放心，兀自叮嚀，“到時候見了丁娘子，要好好感謝她白叟家。不管成與不成，都要依足禮數，不成失禮。”

丁勝媳婦兒利落地笑納，歸去覆命去了。

也不叫招娣掌燈，本身摸黑穿了衣服，下得床來，到背麵院子裡提了井水上來，燃著了爐灶，燒了一鑊子熱水，擦牙洗臉。然後回屋，拿篦子將頭細細篦了一遍，等她將頭都梳好，細心紮成三髻，天也放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