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公子朝方稚桐揚一揚下巴，“這要看方賢弟的本領了。”

等來到閒雲亭前，湯伯將茶攤支起來，趁太陽還未降低，買賣還不旺的辰光，亦珍小小聲同湯伯籌議。

“方賢弟？”查公子轉向方稚桐，“方賢弟？！”

亦珍亦有所覺，隻是想起母親曾同本身說過，她們乃是孤兒寡母，無依無傍，餬口向來艱钜，兼之車船店腳牙的行當，打仗三教九流，輕易招惹是非，以是哪怕技術再好，也不欲做那惹人覬覦的買賣，教人看了眼紅肇事。

奉墨奉命而去，方稚桐便靠在涼亭的闌乾上，麵朝著亭外的城河。

“小的不敢了！小的不敢了！”奉墨告饒。</P></DIV>

“楊少爺，這可使不得。”湯伯忙取了荷包，雙手償還。“小老兒這兩甕酸梅湯，攏共也值不了這麼多銀子。”

霍公子也收了綠油紙傘，一揖手，“為兄也不客氣了。”

這時湯伯與亦珍端了托盤，送酸梅湯與茶果出去，查公子遂收了聲，一雙眼滴溜溜在亦珍身上打轉。

“……少爺本日習字，小的閒著無聊，同張家的下人閒話，傳聞那茶攤裡的小娘子乃是堰裡曹孀婦家的蜜斯，還未訂婚……”

亦珍本日穿了一件竹青色地子的上襦，以月紅色的絲線繡著一簇簇的丁香花，行動之間，如同一片翠綠竹海中，開滿了芳馥的小花，令人頗覺清爽。見他們進了亭子，隻拿一雙清澈大眼掃過他們，遂回身忙本身的事去了。

亦珍驚奇地看著楊落第塞到她手裡的荷葉包。荷葉翠綠碧綠，包得齊劃一整，用稻秸稈紮了個十字花，摸著裡頭還是溫熱溫熱的。

想不到一出門，就遇見隔壁楊老爺家的寶哥兒。

方稚桐展扇，翩翩一笑，“查兄且放寬解，此事包在我身上。”

方稚桐卻仿似看得入了迷。伊梳著丱，通身並無多餘金飾，站在太陽下頭，麵孔烏黑，即便端倪未曾纖秀如畫，也教他挪不開眼去。他腦海裡老是不由自主地閃現出昨日她瞪圓眼睛，鼓著腮幫子的模樣，如此新鮮，充滿朝氣。

“……蒲月十五，母親允了我去西林寺上香。我揣摩著，那一日西林寺前頭必然非常熱烈，若將茶攤擺疇昔，想必買賣必然好。”她昨夜睡下去，非常想了一會兒。現在母親延醫問藥，家中嚼用開消，到處都要銀子。她細細算了一算，刨去本錢野生，茶攤一日的支出，最多也不過是一貫半貫之數。但是母親現在每日吃的藥都不但這個數。天長日久，家裡再有積儲，也要坐吃山空。

亦珍如何能對他直言：因為人言可畏。因為我怕不利催的被你看上嫁到你家去，受惡婆婆虐待，活生天生為阿必大（注：舊時鬆江灘簧傳統劇目，阿必大父母雙亡，家貧，由嬸孃作主給李家作童養媳，婆婆暴虐，阿必大在婆家受儘虐待。）

亦珍站起家來，拿抹布擦潔淨手，問：“寶哥兒怎地來了？”

秀才身後跟了個捧著書囊，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廝，見他停在茶攤前頭，不覺微微歎一口氣。“少爺……”

是以亦珍朝湯伯伯微微一笑，矮身下去，坐在小杌子上，將吃客用過的碗盞，一一用老絲瓜筋沾取草木灰抹了，再以水沖刷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