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心整整齊齊地跪了二十餘位官員,有文臣,有武將,有白髮蒼蒼的,豐年紀悄悄的,有老臣,有新貴。
三年修身養性,三年韜光養晦,三年仁愛刻薄,乃至於群臣得寸進尺,乃至於群臣忘了那少年天子未即位前也曾交戰四方,也曾殺伐判定。三年來,天子第一次大怒;三年來,金鑾殿第一次見血。
“陛下,北地戰報未至,太史謀謀反或為無中生有,臣懇請陛下開恩!”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她離京前是孤介的性子,不善言辭。想不到,想不到竄改這麼大。”天子略略暴露幾絲鬱鬱寡歡與難過,複又展顏一笑,“子歸,好好跟我說說此次出巡產生的統統吧。”
四兩撥千斤,夾槍帶棒,含諷帶譏,入木三分。慕致遠何許人也,皇親國戚,禦史大夫,不脫手則已,脫手必是雷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一聲不響地呈現,令群臣措手不及,滿殿的浩然正氣,就如許被慕致遠攪得消逝殆儘。
聖上正欲上早朝,聽到動靜欣喜交集,忙一麵傳口諭早朝延後,一麵宣慕致遠至禦書房覲見。聖上見到骨瘦形銷,不修麵貌的慕致弘遠吃一驚,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沉聲道:“子歸,大病初癒也不至於肥胖如此,燕北究竟產生了些甚麼?”
“臣附議!”
“臣附議!”
聖上心中微微一疼,卻也稍稍放心,接過奏章,忙命寺人傳早膳。慕致遠這才真正歇了口氣,放心用茶水滴心。待早膳送來,不客氣地埋頭苦吃,這幾日真是餓慘了,並不是隨行之人疏於照顧,而是隻要想想燕北的戰事,想想秋驚寒,便難以下嚥,茶飯不思。
“陛下,千萬不成!防人之心不成無,秋驚寒桀驁不馴,一旦自主為王,揮師南下,必將勢不成擋,結果不堪假想。老臣不敢孤負先帝的托孤,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陛下一意孤行,使得百年祖宗基業毀於一旦,成為千古罪人。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老臣,老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兩鬢斑白的三朝元老葛丞相顫巍巍地跪倒在大殿中心,不住叩首,涕淚滿衣裳,“老臣不能屍諫,有損陛下仁德,隻能歸省故鄉,著書立說,為陛下鼓吹教養。廟堂之上,不能再服侍陛下了!”
“陛下,漠河一戰,幷州軍大力互助,太史謀功不成冇,臣懇請陛下開恩!”
當看到太史謀勸降,秋驚寒受傷時,驚怒之下,連摔了幾塊硯台;當看到北狄、西戎、丘茲結合來犯時,盜汗淋淋,眥目欲裂;當看到幷州兵敗,太史謀自刎時,恨意難消,青筋暴起;當看到涼州一役軍士傷亡慘痛時,痛心疾首,喟然長歎。
“接到你傳來的動靜,朕就曉得禦林軍出了內賊,太史安不能再用了。冇想到,冇想到他竟然真敢刺殺驚寒,真是罪大惡極。”聖上扶起慕致遠,溫聲道,“子歸,你辛苦了,先回府安息。早朝還等著朕呢。”
“太史氏養虎為患,幷州軍生靈塗炭,朕之過。事急從權,幷州除了交給她還能交給誰呢?除了她,朕又怎能放心呢?此番出使,九死平生,即使你不說,朕也心知肚明,快起來吧。”聖上歎道。
快馬加鞭奔騰至青州,再從青州坐船逆流而下,日夜兼程,日行千裡。慕致遠顧不上晨光熹微,顧不上回淮北王府稍整儀容,便心急如焚地拿著令牌直闖皇宮。禁衛軍見慕致遠風塵仆仆,神情凝重,色彩蕉萃,不敢禁止,隻能倉促忙忙地向皇上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