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尚未點燈,夙淵站在門口發怔,顏惜月忙又去點亮油燈,舉到他近前晃了又晃,焦急道:“夙淵,夙淵!”
他又孩子氣似地笑,“不是三百,我在北溟……已經單獨住了一千多年了……”
盼兒奉迎似的將木頭小羊舉得高高的,軟聲軟氣道:“爹爹,我每天抱著小羊睡覺。”
可那雙眼睛真美,眸子深處又模糊透出深深茶青,是倒映了燦爛星鬥的一池春水,揉碎了珠光流彩的無瑕琉璃。
耿通沉了沉雙眉,語重心長道:“不要讓我在族中丟臉!”
盼兒呆呆地看著他,不知所措。瑞娘握了握她的小手,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才叫仆婦將盼兒帶了歸去。
現在在燈光下細細一瞧,他那手腕上顯出的竟是一片片墨黑亮光的鱗甲,有的乃至已經伸展到了手背之上。
她背動手往前挪了挪,“那你是甚麼變的?”
因兒子返來,耿通分外歡暢,又命仆人拿來了久藏的高粱酒,請顏惜月與夙淵咀嚼。顏惜月推說不善喝酒,耿通卻很熱忱地又倒了一碗,向夙淵道:“這是本地的特產,兩位既然有緣到了南台村,必然要嚐嚐這酒的滋味。”
“傳宗接代是天經地義的事,有甚麼好避諱的?”耿通已經有些醉意,指著顏惜月與夙淵,進步了嗓門,“不信你問問這兩位,是不是也盼望著早日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如何?”耿通饒有興趣地看著夙淵。
“他也不會喝酒。”顏惜月謹慎地說,可夙淵卻接過滿滿的一碗酒,低下頭就喝了一口。
仆人忙跑去將門開了,身穿藍色長衫的年青男人從門外撐著傘快步出去,身後揹著包裹,風塵仆仆的模樣。盼兒冒著大雨奔上前,舉起手中的小羊,欣喜喊道:“爹爹!”
因而他歡暢地笑,用了幾分力將她拉近身前,道:“你跟我去北溟嗎?無涯,就在北溟最深處。”
夙淵卻笑了一下,顧自躺了下去。“冇有毒……這就是酒嗎?之前經常聽他們說……鯤後宴請上神時候也會有美酒……可我一次都冇去過……”
“是啊……很奇特?”他睨著眼睛看她,神情竟與平素截然分歧,猶帶著少年的稚氣。
夙淵又皺眉,負氣道:“說了不是貓!你如何如許笨?!我是上古神裔,豈是普通妖物?!”
而耿慶生還在與父親閒談,彷彿並未在乎她的目光。
耿慶生正端著酒杯,低頭看了她一眼,冇有回聲。
他自言自語著,唇角微揚,眼眸晶亮。
耿通撚鬚笑了笑,問道:“下著大雨如何還連夜返來?錢款都收回來了?”
“不必害臊,要不是一對兒,孤男寡女如何會在一起?”耿通哈哈笑著,拍著夙淵的肩膀,“這位小郎君固然手有些不便利,可長得還是很姣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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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惜月的確要無地自容了,夙淵的目光有些散,卻還撐著精力輕咳一聲,端起酒碗,“多謝嘉獎……我再敬族長一碗。”
“甚麼……”他隻覺頭暈目炫,下認識地抬手遮擋亮光,顏惜月頓足,扯著他的袖子,“你本身看看這是甚麼?”
雨下得越來越大了,簷下很快流注成簾,燈籠在風中亂晃。內裡俄然響起了拍門聲,仆人還未疇昔扣問,蹲在廊下玩耍的盼兒卻已經抱起小木頭羊叫道:“爹爹返來啦!”
顏惜月這才放鬆了些,摸索地拽拽他的衣袖,“莫非這些鱗甲,是你本身就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