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烏衣學子名為謝瑾,乃陳郡謝氏後輩,十歲春秋五尺身高,披髮未冠麵貌清秀若少女,現在他頭枕手臂雙目緊閉,右手拿著書卷擋在腦袋火線,希冀不被高坐於台上的夫子瞧見,很有些掩耳盜鈴的意味。
書院渾家人膛目結舌鴉雀無聲,就連陳夫子也是不自禁地張大嘴巴發楞,過得半響,一股肝火驀地從陳夫子心頭升起,他怒聲喝斥道:“謝瑾!書院以內豈能大吼大呼?”
不過,最讓謝瑾心頭怦怦亂跳的,是在這個惡夢以後,他的腦海中竟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影象。
但是十年來謝懷玉還是了無訊息不知所蹤,謝睿淵就任謝氏宗長以來,長於皋牢頗得民氣,乃至很多謝氏族人已經視二房為大房,現在二房鵲巢鳩占,彷彿以大房自居,本來大房的謝瑾母子形同寄人籬下,景象非常苦楚。
陳夫子話音剛落,書院內端坐的二十餘名學子儘皆跟從背誦,那點頭晃腦的模樣如同一隻隻蹲在荷葉上的回聲青蛙,獨一不調和之處,便是坐於角落處的那名烏衣學子正傾斜著身子,伏在書案上早就沉甜睡去,模糊有鼾聲傳來。
瞧見夫子這般氣沖沖的模樣,時纔出言告密的謝太真樂得雙目都快眯了起來,他站起家一副看熱烈的模樣,心內裡儘是幸災樂禍之感。
最後那一刻,也就是時才他驚叫大喊的時候,是夢見了一個迅如閃電的鋼鐵盒子驀地撞向本身,曆曆在目標景象是那樣的實在清楚,他乃至感遭到了那痛入骨髓的扯破疼痛,這,究竟是何起因?
心念及此,陳夫子冷冷一哼從書案下抽出一根戒尺,大袖一甩行動沉穩地飄下高台,朝著謝瑾大步流星而去。
謝瑾方纔轉醒腦筋昏沉,直到現在才恍然覺悟,倉猝報歉道:“夫子,門生不是這個意義……門生……門生……”
此時正值午後,帶著燠熱氣味的河風悄悄拂過木樓,樓內用以遮擋視野的帷幕搖擺風動,仿若九天之上的白衣仙女正在翩翩起舞,身著一領圓領青衫的陳夫子目不斜視,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手中書捲上,婉轉詠讀道:“伊尹相湯伐桀,升自陑,遂與桀戰於鳴條之野,作《湯誓》。”
仲夏蒲月,江寧縣熱浪翻滾流金爍火,暴虐的驕陽炙烤著小小的城池,城樓上那麵“唐”字大纛旗有氣有力的低垂伸直,長街冷巷、販子裡坊幾近不見行人,一片蕭瑟冷僻,唯有那藏身垂柳的蟬蟲,還是不畏酷熱地聒噪不止。
但是現在被謝太真當場提示,陳夫子的老臉頓時有些掛不住了,本日倘若不好好經驗睡覺的謝瑾一番,今後豈不是從者如雲?
秦淮河邊有一古渡名為“桃葉渡”,渡口旁發展著一顆百大哥榆樹,樹冠如傘枝繁葉茂,虯結班駁的樹乾須得三四個成人方能合抱,每當到了夏季,樹上樹下便是頑童們玩耍玩耍的好場合。
午後本來就是嗜睡之時,謝瑾還記得前一刻本身正在用心致誌地聽陳夫子講授,不料下一刻便頭痛欲裂認識昏沉,墮入一場光怪陸離的大夢中。
此時,陳夫子朗讀聲方落,正欲換卷再讀,謝太真目睹機不成失,攸然站起指著謝瑾道:“夫子,前麵有人正在睡覺。”
朗讀聲悠婉轉揚,鼾聲模糊約約,河風飄飄蕩拂,構成了一幅午後書院的活潑畫卷。
但是到得隋唐,特彆是隋文帝攻滅南陳夷平建康後,王謝世家已是趨於式微,數十年來家中後輩無人能仕,淪為極其淺顯的書香家世,詩書傳家男耕女織,昔日朱門大族的煌煌氣度,成為茶餘飯後的無窮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