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海棠輕聲一句,跪在案旁從隨身照顧的革包中拿出一隻玉碗,放在崔挹身前的長案上,又取出一隻竹筒,揭開上麵的泥封,雙手捧起微微傾斜,一汪清澈的汁水從竹筒內傾倒而出,流入玉碗以內。
明府者,縣令尊稱,王明府恰是江寧縣縣令王西桐,與謝睿淵還算很有友情。
謝太辰笑答道:“座主堂孫女,天然是出自河東裴氏,聽聞其父還是縣令之身。”
正堂一片歡樂,唯有一個角落冷冷僻清,謝瑾淺淺地啜了一口杯中美酒,無不苦澀地想道: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大房麼?
王西桐忙不迭地點頭笑道:“在的在的,謝睿淵正在車劣等待。”
謝瑾漸漸地打量了崔挹半響,暗自嘀咕道:博陵崔氏無事不登三寶殿,此番前來必然是有甚麼要事,隻怕來者不善啊!”
謝睿淵又驚又喜,心頭更是衝動難耐,顫聲道:“裴侍郎竟要為你充當媒人?那但是對你喜愛有加啊,對方女子是何身份?”
登門做客不飲仆人待客漿汁,反而自帶醪糟,這無疑是一種極其冇有規矩的行動,不但謝瑾對這崔挹心生討厭,謝氏諸位房長也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
河東裴氏在中原是僅次於七宗五姓的二等世族,謝睿淵當然非常歡暢。
謝太辰說罷,對著謝睿淵起家一躬,稟告道:“當日,座主偶然間曾問及孫兒婚配環境,待得知孫兒尚無婚配時,座主便言及他有一堂孫女年方十八待嫁閨中,可覺得孫兒充當媒人。然當時孫兒顧及父母尚不曉得,特對座主說回籍叨教父母之意再作答覆。”
這邊,謝睿淵帶著又驚又喜的笑意對著崔挹拱手道:“冇想到竟是崔氏高朋登門,謝氏實在蓬蓽生輝。”
“來,老宗長,本官替你舉薦一下。”王西桐倉猝將謝睿淵拉到了風騷郎君身前,帶著奉承笑道開口道:“這位郎君,乃是出自博陵崔氏安平房,名為崔挹,家中排行第五,老宗長喚五郎便可。”
甚麼?博陵崔氏?
被世人一片尊敬的目光覆蓋,謝太辰更是暗自對勁,再看向各房房長時,不免有些看窮親戚的味道了。
謝睿淵捋須大笑道:“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能夠與河東望族結為親家,也不辱我陳郡謝氏門楣!”
“高朋?”謝睿淵二丈摸不到腦筋,膛目以對。
搶先那輛牛車帳簾一動,走下一名身穿綠袍的中年官吏,四十高低白麪長鬚,一雙溜溜直轉的綠豆眼看似有些風趣,上前扶起謝睿淵笑吟吟地說道:“宗長客氣,本官本日至此,是特地送一寶高朋前來。”
王西桐笑容有些難堪,倉猝搖手道:“某不善喝酒,五郎君自便便可。”
“五郎稍等。”
行得正堂,分主賓落座,仆人倉猝捧來體味暑橘汁。
謝睿淵一聽竟是崔氏宗長讓他前來的,心頭頓時“格登”了一下,不容多想,側身一讓作請道:“既是閒事,崔郎君請到正堂落座,請!王明府請!”
長久的驚詫後,君海棠規複常態,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目光從謝瑾臉上敏捷移開。
那人頭戴玄色紗羅襆頭,一身潔白如雪的圓領衫,銅製革帶繫住了那盈手可握的小蠻腰,扣帶上掛著一柄鑲嵌著貓眼寶石的長劍,恰是女扮男裝的君海棠。
他大越二十出頭,白絲帶束著髮髻,目如朗星鼻梁高挺,白如玉石的臉膛上不消問也是裹著粉,目光掃視了一番站在麵前的謝氏諸人,微翹的嘴角暴露一絲倨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