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嶽老星夜趕到京中,拿著個抄本到裴府門前服侍了一日。你道相府莊嚴,哪個替他通報。不想鸞簫合當無事,剛好次日裴延齡的夫人要到梵刹燒香,坐轎出門,嶽老便拿著抄本,跪在轎前叫喚,從人趕打他時,嶽老邁聲喊道:“楊諫議強奪小人女兒要送來相府作妾,伏祈夫人天恩便利。”本來那裴夫人常日最是妒悍,傳聞“相府作妾”四字,勃然大怒,喝教住了轎,取過手本來看了。也不去燒香,回進府中,當庭坐下,喚嶽老出來,問知細心,痛罵:“楊迎勢這賊囚,敢哄誘我家老天殺的乾如許歹事,我教他不要慌!”便批個執照付與嶽老,著他領了女兒自回客籍。其楊家所付財禮銀,即授予作盤費,又叮嚀家人:“若敢通同家主,暗養他女兒在外,擅自來往,我查出時,一個個正法。”眾家人喏喏連聲,誰敢不依。嶽老謝了裴夫人,拿了批照,趕向前程,迎著鸞簫的船,把裴夫人所批與楊家從人看了。楊家從人不敢爭論,隻得由他把女兒領回。恰是:
臣妾久處長門,自憐薄命。幸蒙天子,許賡巴人,訝紅杏之方妍,如承新寵;歎寒梅之已謝,帳望舊恩。聊賦俚詞,敢閃現聖覽。臨箋含淚,不知所雲。
有淚能揮不成說,含情慾訴又還吞。
既賴筆墨功,仍虧佛力佑。
不說楊迎勢計害裴延齡,且說賀老夫人與霓裳入宮以後,發去皇妃宓氏宮中承應。這宓妃昔日最承君寵,後因憲宗又寵了個張妃,因而宓妃得寵,退居冷宮,無以自遣,乃整天焚香禮佛,裝塑一尊觀音大士像於宮中,朝夕禮拜。賀夫人向來奉佛,深通內典,宓妃喜她與己有同道,又憐她是大臣之妻,另眼看覷。一日,宓妃亦欲於大士前懸幡扶養,要題一聯頌語。賀夫人乃把鸞簫所題正覺庵幡上之語奏之,亦妃大喜。工夫荏苒,不覺又當落梅時候,天子以落梅為題命侍臣賦詩,都未稱旨。乃傳命後宮,非論妃嬪媵嬙,有能詩者,各許題獻。霓裳聞旨,乃將鸞簫昔日所題之詩錄閃現宓妃旁觀。宓妃看到“天寶當年”兩句,打動了她苦衷,不覺潸然淚下。霓裳便奏道:“娘娘若不以此詩為謬,何不即獻至禦前,竟說是娘娘做的,也當得一篇《長門賦》。”宓妃依言,便把此詩錄於錦箋之上,並草短章進奏。其章曰:
嶽老佳耦領得鸞簫回家,不敢再住雲州,連夜搬往馬邑縣。剛好租著陽城家中兩間市房居住,還是開銀匠鋪度日。陽家常教嶽老打造金飾,此時祝生正在楊家做假調鶴。一日,楊老夫人差祝生到嶽家取討打造的物件,適值嶽老不在家,見了嶽嫗,聽她語音是雲州人聲音,因問道:“媽媽是雲州人,可曉得賀鄉宦家蜜斯如何了?”嶽嫗道:“蜜斯與夫人都入宮去了。”祝生聽了,唏噓悼歎,又問道:“蜜斯既已入宮,他家有個侍兒霓裳姐如何下落了?”嶽嫗道:“我也不知她下落。”祝生不覺失聲嗟悼。鸞簫在內裡聽得明白,驚奇道:“這聲音彷彿祝表兄。”走向門隙中窺時,一發驚奇道:“這清楚是祝郎,如何恁般打扮?”便露著半身在門邊張看,祝生昂首瞧見,失聲道:“這不是霓裳姐麼?”鸞簫忍耐不住,介麵問道:“你那裡認得我是霓裳姐?”祝生未及回言,嶽老忽從外而人,見祝生與鸞簫說話,便發作道:“我們雖是小家,也有個表裡。你是陽府大叔,怎便與我女兒搭話?”祝生見他發作,不敢回言,隻得回身出去了。嶽老抱怨婆子道:“前番為著門前看走索惹出事來,本日怎生又放蜜斯立在門首?”又抱怨鸞簫道:“莫怪老兒多口,蜜斯雖當磨難之時,也須自貴自重,如何立在門前與人搭話?萬一又惹事招非,怎生是好?”鸞簫吃他說了這幾句,羞得滿麵通紅,自此再不敢走到外邊。卻又暗想:“前日所見之人,明係祝郎。若不是他,如何認向我?可惜被奶公衝散,未曾問個明白。”有一曲《江兒水》,單道鸞簫此時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