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祝公見兒子屈打成招,正在憤急之際,適值鄭飛英來望,說及此事,大為不平,道:“承平之世,豈為盜賊橫扳,吾輩受屈之理?明日待小侄約些學中朋友,吵到縣中去,問那孫剝皮,如何昏聵至此?我輩能夠魚肉,小民一發死了。老伯不必憂愁。”一徑彆了祝公,先去見平君讚。說及琪生被盜扳之事,“吾兄可聞得麼?”君讚道:“怎不曉得?但彆的官司可為祝兄出辦,若說到窩盜二字,當今極重的盜案,斷管不得的。那問官倘若說道‘你來講情,清楚是一夥的’,如何是好?”
琪生初意走上堂來,正要與縣尊施禮,及至跪將下去,差人忙稟“犯生帶到!”知縣泰然不睬,反將案桌一拍,道:“好個詩禮之家!如此清平天下,何故窩藏悍賊?”琪生聞言,如同彼蒼轟隆:“不知此話從那裡來的?生員閉戶讀書,老父療養在家,平素不交麵上可疑之人。老父母此言必有差誤……”。道猶未了,隻見牢中早帶出馮鐵頭來。剝皮便道:“這不是你窩的人?差與不差,你自問他。”琪生遂向馮鐵頭亂嚷道:“我從不與你識麵,是哪一年、哪一月窩你的?好冇知己傷天理!必是名姓不異,扳差是實。”
差人忙到祝家門上問:“祝相公可在家麼?”管門的道:“你是那裡來的?要見相公做恁事?”差人便道:“我們是本縣大爺差來的,不知何事請相公立即疇昔一會。”祝公聞言,對兒子道:“來得驚奇,我與縣尊素不來往,又非季考之期,名帖也不見一個,俄然來請?還須容個明白方行。”奈外邊兩個差人催得甚緊。琪生對父親道:“諒無大事。待孩兒去逛逛就回。”隨即出來,與二人同業。那差人也並不要祝家一盅茶吃。看官你道天下有這等不要錢的公差麼?隻因棗核釘已送過差人十兩銀子,說道“不要得祝家分文,決要立時帶他落地,不成被他知風逃脫”的原因,以是馬上騙到縣中。剛好孫剝皮坐堂聽審,一麵叫監裡取出馮鐵頭來,與琪生對證。
詞曰:
一進門來,見了平君讚便知不好了。心中刀刺普通,自忖:“此人是我與輕煙姐的仇家,怎我偏落在他手裡。當日那樣欺侮他過的,今在他門下,天然要還報了。但我辱他不過一時,他要辱我何日得完?”又轉一念想道:“我原以身許祝郎的,祝郎已不知下落,總以一死完我之願便了,怕不得這很多。”遂大著膽,竟上前去見禮。
此審竟不問真假,先打三十大板,然後連問:“招也不招?”琪生打得死而複活,哭訴道:“毫無蹤跡之事,如何招得?”剝皮又不準他再開口,便叫夾起來。立時雙夾棍一百敲,已是昏跪在地下了。看官,你道一個幼弱墨客,如何當得如此極刑,天然招了。剝皮便叫立即圖招,同馮鐵頭一齊監候不題。
再說棗核釘,自那日討了素梅返來,便有得隴望蜀之意。自忖道:“論起前情來,我該何如素梅一個死,方出得我的臭氣。又想到鄒蜜斯身上,她絕無一些不好的。我或者借這個惡丫頭,做個蜂媒蝶使,機遇或在她身上,亦未可知。臨時不懷舊惡,及以交誼結之,使她替我傳消遞息,有何不妙?但說到交誼二字,必須弄這丫頭到手。一來且出出我的火,二來使她傾慕於我,天然與我做事了。”算計已定,每日在妹子房門外張頭望腦,尋個風騷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