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瘦草肥,蛛多蝶少。寥寂綠園,並無鶴跡印蒼苔;三徑荒涼,唯有蝸蜒盈粉壁。寥落梧黃,止餘鬆檜色蓊蔥;破窗掩映,不見芝蘭香芬芳。亭榭欹傾,塵滿當年筆硯;樓台蕭瑟,香消昔日琴書。
日正長時春夢短,覺來紅日又西斜。
泰初見了這風景,內心淒然。忽想起明霞女兒不見在麵前,不覺紛繁落淚。考慮她在範陽署中,據家人出監時節說,安慶緒打入衙內時,已見我女兒。我想那賊心胸不良,此女素知禮義,必不肯從賊。一貫杳無資訊,不知存亡如何。內心想著,剛好走到明霞臥房門首,模糊還道是她坐在房中,排闥進內,卻又不見。便坐在一把灰塵椅子上,放聲大哭。哭了一會,有家人出去報導:“寺人李豬兒來拜。”泰初心境不佳,欲待不見。又想向在範陽,必知彼處事情,問問我女兒動靜也好。遂起家出外接著。李豬兒見禮,分賓主坐下。豬兒道:“老先生為何麵上有些淚痕?”泰初道:“老夫有一小女,向在範陽,不知她下落。本日返來,到她臥房中,見室邇人遐,是以傷感。”豬兒道:“老先生還不曉得麼,令嬡因清節而亡了。”泰初忙問道:“公公那裡曉得?”豬兒道:“安慶緒那廝,見了令嬡,要搶入宮中,令嬡守正不從。那廝將令嬡托付咱家領回,教咱勸她從順。那晚適值輪該咱家巡城出外去了,令嬡就在咱衙內觸階而死。咱已將她盛殮葬在城南空位了。”泰初聽罷,哭倒在椅上,死去活來。豬兒安慰了一番,道彆而去。泰初在家哭了一夜。明日絕早,郭子儀請入營中議事。子儀道:“驅逐聖駕最是要緊,此行非大臣不成。我今撥軍三百名,隨李內監到靈武去迎聖上。再撥軍三百名,隨葛老先生往成都迎上皇,本日起家,不成遲延。”就置酒與泰初、豬兒餞行,又各送川資銀二百兩。泰初、豬兒告彆了子儀,各去清算行裝,領了軍士,同出京都,李豬兒往靈武去了。
話說禦史葛泰初奉旨安撫東京,走馬到差,星夜趲行。早有衙役前來驅逐,來到東京上任。那些行香拜客的常套,不消說得。三日以後,就要前去各處州裡山村,親身踏勘荒廢田土,招諭賦閒流民。有書吏稟道:“老爺公出要用多少人夫?求預先叮嚀,好行牌拘喚,並會合跟從人役,再著各處整備第宅鋪陳,以便服侍。”泰初道:“百姓遭兵火之餘,因苦已極。若多帶人役,責令處所鋪陳整備第宅,這不叫撫民,反而是擾民了。今一概不準行牌,隻跟從書吏一名,門子一名,承差二名,皂隸四名;本院鋪蓋用一頭小驢馱載,隨路借寺院歇宿。至於盤費,本院自帶俸銀,賜與你們買糴柴米,借灶炊煮,不準擅動官方一針一草,如違,定行正法。”書吏領命而行。泰初匹馬,領著衙役出城,到各村落去踏勘了幾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