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自成既入京師，以丞相牛金星、大將劉宗敏為擺佈手。侄兒李過殛斃非常，倒虧李岩、李牟常常勸他撫卹百姓，禁戢兵丁。二旬日出了安民榜，有“誓不妄殺一人”等語。偽天佑閣大學士牛出示：“凡一應在京文武官員，俱於二十一日齊赴東華門。各報先朝職名，願為官者，量才擢用；不肯為官者，聽其回籍；藏匿不報者，百口誅戮。特示下。”忽又出頒偽敕，與牛示普通。

兵部郎中成德，賊臨城，即致書約馬世奇道：“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我等不能匡救，貽禍至此，唯有一死以報國耳。年翁忠孝夙稟，諒有同心。”馬世奇答書道：“吾黨泰登仕籍，無能禦捍多難，致勢不成為，唯有死以報君恩耳。奇幸與明公聯袂及鬼域，應使黎丘生色也。預訂斯約，毋忘息壤。”及聞天子柩停參庵，成德作祭文一篇，致雞酒哭奠。歸即自刎死。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化。

§§§第三十一回智士潛形獲免死

雪恥複仇男人事，憤師冒死勢縱橫。

其他武臣亦稀有人。新樂侯劉文炳，弟左都督文擢，九十祖母瀛國公夫人，聞變時揀一大井，將男女子孫十六口儘投此中。放火焚賜宅，火起俱投火死。

李自成差一文官一武將，齎金幣數千，偽旨一道，封吳三桂為侯。道：“老總兵已降，新主非常優禮。專待將軍，共圖大業，以作建國功臣。”吳三桂得了書，拍案大呼道：“逆賊無禮如此。我吳三桂堂堂丈夫，焉肯降此逆賊，受萬世罵名！”忠孝不能分身，叱令把來使綁去殺了。參將馮有威稟道：“將主不如收他金幣，散與士卒，以充犒餉。使軍中更加感激，奮力殺賊。一麵修書一封，即著來使送與太爺，以絕其念，隨即起兵前去。何必殺此偽官，不敷輕重。”吳三桂依允，即修書一封道：

至夜，宮落第火。火不起，隻燒了五鳳樓。李自成令撥侄兒李過、毅將軍祖光先、都尉穀大成領兵斷後，去籌辦廝殺。又令九門放火，火光燭天。哭泣之聲，聞數十裡。吳三桂知賊必走，傳令不必入城，恐百姓驚亂；等他兵馬馳驅，從後追擊，務必擒斬李賊，以報君父大仇。是以李自成帶領人馬輜重，從齊化門出，忙忙如喪家狗，飛奔前去。吳三桂驅動兵馬殺上前去，三十裡外，大殺一陣，奪回金銀美女無數。賊將大敗而走。

又有知一禪師，德行最高，卿士大夫莫不以師禮相待。吳江進士吳昜在京候選，聞名往謁。送以白金二十兩，知一向受不辭。朝夕議論，甚是相得。至三月十7、十八兩日，賊攻城甚急，吳昜叩問休咎，知一道：“隻一條路，冇兩條路。公試自思，功名是分內帶來的，便可胡塗草草；功名是朝廷予你的，忠孝二字正在此際清楚。”吳昜幡然大悟，便欲削髮。知一道：“公向以貧衲削髮披緇，曾蒙佈施二十金。本日該當回敬。”遂取前銀歸還，原封不動。吳昜知是高僧，到此更加駭敬，倒身下拜。知一道：“不須如此。去，去，去，我和你從東便門走，貧衲送你回籍，你也少不得儘忠於國。但闖賊不是你宿世仇家，包你目下不死。”次日即走出城。知一送吳昜歸去，竟不知所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