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回身進內,緩緩應曰:“便是妾家。”秀才亦便隨後步入,盤桓四望,淺笑曰:“花徑蕭疏,茅簷蕭灑,乃有此位娘子,莫非是桃源中人耶?”
崔淑
一緘瑤草惠佳音,始信多才必有情。
如蒙剖妾意,戴德千載春。
自此鬱鬱不快,時托吟詠以自遣。忽一日,劉子重有事入城,淑獨矜持罌灌圃。既而落日在山,倚扉閒望。見一秀才自船登岸,趨步近前。淑將掩扉而退,忽見其衣巾麵孔似曾會過。心下恍忽深思,秀才已近身相喚曰:“小生舟行偶泊,聞說其間蔬圃有菜可賣,便是宅上否?”
幾度自憐還自慰,嫁雞隻合逐雞飛。
淑生四歲,即穎慧非常,其祖崔浚,嘗教之讀詩,一過目即了了成誦。及年十七,姿色姣豔,其妙尤在雙目,吵嘴炯炯,神情湛如秋水。每一回眸轉盼,則百媚皆生。故當時每以鶯鶯為比,無不戀慕。但是永齡不事出產,躑躅販子,以是名流舊家,恥與締姻。
杜若青青花遍開,尋芳擬欲到樓台。
所悲名枉陷,父母必怒嗔。
相互柳眉晨畫,玉盞宵斟。或以新詠聯裁,或以鳳簫吹和。雖鴛鴦之在蘭浦,翡翠之在雲衢,無以喻其婉孌相洽之意也。嘗以閨中即物為豔體詩,各賦五絕。先是小蓮詩雲:
次日以告其母,其母喜曰:“此是好夢,兒必貴要無疑。”
秀才曰:“小生楊汝元,浙江山陰縣人氏。曾於去春路經貴邑,偶以泊舟買菜,獲遇令愛,不過相逢相逢,實無他意。豈料令坦劉子重,隔堤竊視,疑屬姦情,立將令愛休退。今某叨中鄉闈,公車北上。念及令愛剪蔬相贈,乘便詣謝,乃忽詢聞此事,使某中間抱愧。雖則去處無虧,其禍卻因某起,但不知令愛可曾再醮否?若猶未也,隻恐被誣名辱,人覺得嫌。小生新值喪偶,願續此姻,以是特來造瀆耳!”
及入城裡許,但見宮殿巍峨,金碧輝映。遂舍輿步行至內,兩旁執事員役俱是幼年女子,其妝飾絕似內苑宮娥。將及殿階,即聞紫衣女揚言曰:“二品夫人晉謁。”
有一劉子重者,家居負郭,祖遺隙地數畝,以種蔬果為業。聞淑之美,而思欲謀覺得偶。細訪永齡蹤跡,高陽徒也。遂乘間邀入酒坊,並拉齡之老友鄭玉峰。
乃說者覺得巫山妖夢,宋大夫之寓言;牡丹傳奇,湯臨川之臆說。則其事之不敷據,固可托矣。乃以予所聞崔淑事,甚奇而相傳確切。即淑自敘,亦備著其靈異,豈亦謬而不敷憑歟?
朱生又有山川癖,每欲出遊,則與小蓮偕往。所到之處,必綴題詠。而小蓮年將三十,其美豔綽約,猶似十六七歲時。其肌體凝香,時作蘭花氣。生家故多美婢,若在蓮旁,便覺形穢,故生畢生不置一妾。
含情芳草外,係恨在天涯。
日日南樓重悵望,錯將薄倖認相如。
淑看畢,連聲感喟不已。其母驚問曰:“既雲離京已久,則指日可來。憑你官吏門楣,也可貴一進士為婿。兒今平空享用五花冠誥,乃莫大之喜,而反為慨歎何也?”
忽見一男人手中執刀,從後遙呼,將欲刺淑。淑惶駭趨避,遽但是醒,但見月轉西軒,夜將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