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指著遠山一片杏樹:“此時杏花剛開,依鄙人鄙意,就叫‘杏花村’如何?”
“曹某才疏學淺,還望先生見教。”
幾個酒量差的滿臉通紅,踉踉蹌蹌顛仆在地,胡胡說著醉話“好酒”,引得世人鬨然大笑。
酒娘本姓曹,生於東北苦寒之地。曹父有一手家傳的釀酒技術,倒也家道殷實,支出頗豐。按說這日子過得不錯,但是曹父偏是個有匠心的釀酒師,老是對所釀美酒不對勁。東北雖說物產豐實,釀酒質料應有儘有,但是氣候極寒,釀酒週期太短,水質又冷,釀出的酒漿烈而不醇,濃而不香。
唐朝,開元亂世,恰是“紙香墨飛,詞賦滿江”的文豪輩出年代,文人都以能寫出一首傳世名詩為榮。酒館、堆棧、青樓更是留出一麵白壁,供墨客即興揮墨。若詩寫得好,不但酒肉白吃、堆棧白住,青樓女子也會喜愛有加,共度良宵,墨客在和順鄉纏綿數日,臨彆時賦詩一首,不但使青樓女子身價倍增,更是一段纏綿悱惻的千古嘉話。
曹父乾脆變賣產業,帶著妻兒走南闖北,尋覓釀酒佳地。他們路過山西汾陽,此地四時清楚,糧食豐富,水肥土沃,恰是絕佳的釀酒場合,因而定居此處,用心釀酒。
此話一出,幾個精乾小夥跑進酒窯,抬出幾罈美酒,分與世人暢懷痛飲。
酒娘年級尚小,哪曉得甚麼是“處子之身”?鄰裡粗俚的笑聲讓她多少有些明白,紅著臉進了酒窯。世人伸長了脖子眼巴巴等著,曹父更是搓動手麵色嚴峻。足足過了三炷香時候,酒窯裡俄然酒香大盛,隻是聞聞就滿口生津,唇齒留香。
第二日,曹父慎重地翻開一封木盒,取出黃豆大小的五粒藥丸,埋於酒窯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留一粒放在手中,對著窯門三叩九拜,唸叨著祭奠酒神的敬語,這纔開窯取酒。
酒娘絞著衣角,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辣……我不喝。”
酒娘頂著滿頭灰塵怯生生鑽出,曹父一把抱起她,拋在空中穩穩接住,回身對世人說道:“明天曹家美酒開窯,誠邀鄰裡鄉親咀嚼。”
“好!就叫杏花村。”曹父舀了一碗酒遞給酒娘,“把酒喝了。”
酒娘捧著碗抿了一小口,頃刻間嫩臉通紅,劇咳不止。
村裡教書的老秀才砸吧著嘴:“曹徒弟,這麼好的酒,該有個好名字啊。”
十二
直到五年後的農曆四月二十一,半夜時分,曹父俄然驚醒,探著鼻子聞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喊了一句“成了”,倉促披了件套褂直奔酒窯,撚起一撮牆根土,用舌尖舔了舔,仰天大笑:“曹家古法釀酒,失傳百年,本日終究讓我破解,無愧列祖列宗!”
靠著多年釀酒所得產業,曹家收糧買料,釀了五年酒,卻不賣一兩半錢。鄰裡不解,如許光買不賣,再大的產業也撐不住幾年。曹父老是摸著封酒的陰窯,笑而不語。
圍觀鄰裡肚子裡的酒蟲早就蹦達不斷,起鬨請曹父快快開壇,不然就脫手搶走了。鄰裡打趣雖說粗鄙,可也是對曹家美酒的承認。曹父笑吟吟擺擺手,把藥丸撚碎倒進小竹筒,慎重地交到酒娘手中:“此為曹家傳下來的千年酒引,凡酒灑進一點兒小沫,立成佳釀聖品。我們曹家的酒,那可就是能位列王母娘娘蟠桃會的仙品。為了不讓酒有渾濁之氣,需由處子之身進窯調入酒中。去吧,每壇倒入一丁點兒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