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麵上原還帶笑，現下卻倏然冷了，那目光鋒利如刃，彷彿能將人間統統斬除。

天子半靠在椅背上，這是個很隨便的行動，他含笑問：“昔年玄武門之事，居士如何看呢？”

“可惜居士生得女身，又晚生幾十年，”他微有可惜，歎道：“不然，或也入得淩煙閣。”

天子垂眸看她，目光龐大，卻冇言語。

落日西下，時候已然不早，鐘意趕回青檀觀，路上還要些時候，天子倒冇久留，叮嚀人好生送她歸去。

朕也做了悖逆之事，你感覺有那裡不鐺鐺嗎？

“陛下開未有之先例，倒置綱常，大不吉也，”鐘意定了心，一字字道：“我恐李唐江山，他日有骨肉離散，分崩離析之虞也。”

“臣原是公心，他們幾句話下來，倒叫臣做了小人。”魏徵聽得氣惱，歎口氣道：“臣再無貳言。”

朕也該如同崔杼一樣，被記入史乘，萬世唾罵嗎？

太史這類的官職序數世襲，太史身後，其弟如同兄長普通，在史乘中寫“崔杼弑其君”，隨即被殺，再立太史，仍舊不肯改寫究竟，複又被殺，崔杼連殺太史兄弟三人，仍舊未能竄改史乘中的記錄，最後，這則故事被記入《左轉》，傳播了下來。

天子稱帝後，懷想當月朔同打天下的文武臣工，便在三清殿中間建了淩煙閣，令閻立本繪製二十四位功臣的等人畫像，又命褚遂良題字，經常巡幸，魏徵也在此中，位居第四。

臣弑君，無疑是違背禮法，且會被人唾罵的，而太史在史乘中寫“崔杼弑其君”，明顯叫崔杼不滿，要求改寫無果後，崔杼殺掉了太史。

天子眉頭一動，有些訝異：“講。”

天子置若罔聞，獨自看著她, 怔怔道：“天生淑質，我見猶憐。”

天子收了笑意，道：“你也感覺，該叫隱王繼位纔對嗎？”

現下魏徵提起王珪，也是想要藉此，撤銷掉天子再冊侍中的情意。

王珪毫不讓步，直言說：“臣所言並忘我心，陛下是在責備臣的奸佞嗎？這是陛下有負於臣，並非臣有負於陛下！”

魏徵原還感覺可惜，聽完卻驀地變色，躬身切諫道：“侍中官居三品，秩同宰輔，如何能等閒施加於人？更彆說居士超脫方外，不該與朝堂有所牽涉！”

天子對此心知肚明，看他一眼，複又側目去看鐘意，目光微露興味：“居士大才，彆出機杼，言辭頗富新意，朕倒有另一樁事，想請教一二。”

鐘意昂首道：“陛下謬讚，愧不敢當。”

鐘意心不足悸, 麵上不顯：“些許膚見, 難登風雅之堂, 叫陛下與鄭國公見笑了。”

她也聰明，隨即便有了應對，說幾句今上乃上天之所鐘，命定天子的話，過個情麵便是，但是還不等她開口，天子卻先一步將這體例給掐了。

天子聽罷，勃然大怒：“朕視你為親信，你卻因臣屬而欺君嗎？”

“釁發蕭牆，而後禍延四海，”鐘定見他如此，心中便有了七分掌控，安閒道：“我恐陛下之憂，不在內亂，而在蕭牆以內也。”

此為防盜章　　郎官們麵麵相覷, 魏徵在側, 看天子怔然失神，再見鐘氏女郎仙顏，眉頭微皺, 出聲喚道：“陛下, 陛下？”

“隻是虛銜罷了，並無實權，你們怕甚麼？”天子擺手，看向魏徵，道：“玄成，大唐連叫一名國士，得侍中虛銜的氣度都冇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