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昨晚的一場殛斃,她正心境恍忽時被周瑜言辭一激,這些日子來所看所想,又到處是當代女子身不由己,她此後何故自處,何故度日,自與他自瞭解以來各種百般亂七八糟在內心成形的這麼些動機就這麼一下子都說了出來。
一串水珠自打濕的髮根裡滑落下來,李睦順手抹了把臉,抹去水珠,指尖沿著眉心自鼻梁上滑下,頓了一頓。
故而軍中高低,真的熟諳孫權的不過寥寥數人,以及宣城的數百守將兵士,就連孫堅舊將,也多隻在孫權出世時喝過一杯慶酒,隨即便又四方交戰。以後再經曆了被袁術兼併蠶食,十年多的光陰,哪怕現在就是站到李睦麵前,隻要孫策不否定,又有幾人能認得出她是冒充的?
若換在平時,不管宿世此生哪個期間,她都不會當著個男人的麵說出如許的話來。
而現在宣城一戰,守將儘亡,唯餘周泰一人,還重傷脫力,昏倒不醒,孫權背後中刀,也是傷勢沉沉,李睦這個假孫權原還需求躲在帳後,推說也受了傷垂垂避人耳目,現在竟是連諱飾都不消了。
“哈?”李睦終究醒過神來,不由發笑出聲。
這麼一緩,李睦倒是從初時的震驚裡沉著下來。
一本性子溫和,溫雅知禮的世族女子為他籌劃家裡,生兒育女,彷彿就像太陽必然會從東邊升起一樣,是彆人生中既定的軌跡。獨一的不同,就是這個女子是依他家屬所定,與朝中任官結姻,還是看江東局勢所定,爭奪最大的支撐。
有所求,才氣有所應。既有太史慈,那她將來在江東自有容身之處。但周瑜現在一提,也讓她俄然想到另一個頓時也要迫在眉睫的題目。
“下邳的城弩弩身太長,絞盤的木結又磨得太短,如果全由我來打造,弦口和弩身全用鐵質,也不消隻安在城頭,弩下裝輪,僅一人便可鞭策,四周可去,四百步射程,可保精度偏差不錯兩步。”
出身高門,早就見慣了這等以姻約穩固權勢的做法,他要幫手明主,揮斥方遒,一掃乾宇,若要用嫁娶之事穩定盤根錯節的各方權勢,他原也感覺並無不成。
便在這時,高順遣了親兵來問何時解纜,將他一句話生生堵在嘴邊。周瑜隻能先看了李睦一眼,耐了性子,轉而先問從宣城得幸的“兩位將士”傷勢如何。
方纔周瑜已派了人往下邳去孫策處報訊,一麵也隻說這“兩位將士”乃軍中重將,命人速往比來的城鎮中請醫救治。
李睦咬了咬唇,心中暗悔,正要想個甚麼說辭把這一茬揭疇昔,不想卻見周瑜竟順勢點頭,還神情當真,半點都冇有她猜想當中所暴露的“自作多情”的傲然神采。
想到這裡,李睦漸漸撥出一口氣,渾身的防備也跟著漸漸放下來。待那親兵拜彆傳令,她的口氣天然也軟下來:“你是不欺暗室的男兒君子,頂天登時,雙肩擔責,我非常敬佩。就當這回是我認賬罷了,”眼睛一眨,微微眯起來,兩手一攤,“你中了流矢,我不給你包紮傷口,莫非看著你流血至死?如果以就言及嫁娶,豈不如同那些隻講男女授受不親,嫂溺斃而叔不得救的陳腐酸儒一樣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把眉毛挑了又挑,畢竟還是冇忍住那一口氣,嘲笑連連,“周公瑾,論算計,我遠不及你,可卻也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