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低下頭，彷彿亦能設想，在朔風漸起的邊關，少年期間的司馬笠，跟一群同齡的士卒一起，踏著風雪回到暖和的營帳，營中無覺得樂，因而，他們一邊伐鼓，一邊吟誦著《秦風無衣》，一邊大口大口地喝著新釀的濁酒。那是冇有機心冇有算計的鐵血戰歌，與此時本日，身處大興權力與暴風中間的司馬笠，相去甚遠。

司馬笠在路上放了一壺酒，然後就半倚在憑幾之上，微眯著眼睛，似睡未睡。

阿箬吞了口唾沫，淡淡道：“殿下，新年歡愉。”

阿箬心頭一陣苦笑――司馬笠這廝，莫不是好男風？

阿箬起家，作揖道：“是。”

司馬笠背對著她，揮了揮手，說：“你走吧，我困了。”

阿箬悄悄一笑，淡淡道：“殿下這酒，俄然讓我想起了白樂天的一首小詩，”她情之所至，不顧禮節，竟朗聲唸了起來，“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元青癡頑，還請殿下明言。”阿箬從速答覆道。

氛圍呆滯，雪落下的聲音也清楚可聞，正統統不好結束之際，厚重的更鼓從遠方傳來，劃破了夜的寧寂。

但是，先開口的倒是司馬笠，“好了嗎？”

阿箬跪坐於旁，悄悄探查著他的神采神采，深思著是不是該找些話來講。

“這酒是前幾日在帝都南郊的村民手裡買來的，農家臘酒，渾濁不堪，但卻自有一種與禦液佳釀分歧的美感，放心喝吧，喝不醉的。”

司馬笠越靠越近，到終究，他的鼻尖幾近就快觸到阿箬的鼻尖了。阿箬想逃，孰料，司馬笠竟大手一揮，緊舒展住了她的後脖頸，叫她涓滴轉動不得。

司馬笠鬆開手，回到了原坐，“明日月朔，我要進宮存候，你也能夠好好歇息，記得下午另有要事。”

過了一會兒，李蟾出去將一應事物全都收走了，隻留了那燒得正旺的火爐。彼時，門外飛雪漸濃，天氣含混得看不見一絲月光，屋內未掌油燈，唯有那團爐火，火焰光鮮，照得屋子暖和明麗。

司馬笠端起酒碗一飲而儘，道：“傷情算不上，隻是驀地想起了那段金戈鐵馬的行伍光陰，讓我有些回味罷了。”

阿箬一愣，終究明白了他在說甚麼，因而從速伸手試了試壺溫，那陶器已微微有些發燙，“溫度適合，正宜飲著。”

司馬笠聞言，俄然仰天大笑道：“元青，曉得我喜好你甚麼嗎？”

司馬笠搖點頭，戲謔道：“白居易文人氣質，這首小詩倒是可貴的清爽天然。不過，我乃軍旅中人，方纔想起的，倒是範文正公的一句詞――濁酒一杯家萬裡。”

喝酒的器具亦是常見的陶碗，濃黑的釉色不見涓滴彆的斑紋，但是，配上碗中還帶米粒的熱酒，卻讓人有種說不出的高興感。

“本王最喜好的，就是你這副明顯早就看破統統，卻恰好要假裝毫不知情的模樣，你可知，這個模樣，真是叫本王恨得心癢癢。”他一邊說，身材一邊向阿箬探進，阿箬一下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得僵在原地，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說罷，她用毛巾包住壺口，然後將酒壺取了出來。

阿箬也不急著喝，而是捧著這陶碗賞識了好一陣。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一陣呢喃，“殿下覺得如何？”

阿箬歎了口氣，替男人斟滿了酒，然後淡淡道：“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故解憂，唯有杜康，殿下，微臣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