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裡的些許猶疑幾不成察。
怪不得麵前婦人的聲線莫名熟諳。
陽春三月,柳絮飄花。
強壓衝動的語氣很輕柔,不是昏睡前喊她“安安”的那道女聲,卻莫名透著股熟諳感。
魏明安皺眉暗思,就見那婦人麵色跟著一變,冷聲道:“六女人放心。您今兒遭的罪,公主會為您做主。這天子腳下,我們安和公主府不敢說橫著走,卻也不是能低著頭任人拿捏的!”
劉嬤嬤眼皮一跳,不動聲色地放緩神采點頭道:“誒,嬤嬤在呢。六女人儘管放心,等您拾掇安妥,嬤嬤就帶您去外頭找公主。”
那腳步聲停在屏風轉角,很快又再次響起,不再決計放輕,透著不容錯辨的孔殷。
裹著紗布的額角模糊漲疼,提示她靈魂重生的這具身材受太重傷。
半關著的窗扇被悄悄推開,光束中打著旋兒的柳絮就飄然落進一隻素手中,停在掌心上的柳絮觸感輕軟,搔得掌心微癢,穿指而過的風拂上臉頰帶著暖意,逼真的體感令魏明安本來迷濛的雙眼漸次腐敗。
她死了,又活了。
深埋在腦海深處的影象緩慢閃現,安和公主府的六女人念淺安,幼時和她有過一麵之緣,另有著不異的奶名安安。
魏明安寧睛去看,就見一穿著麵子的中年婦人先驚後喜,三步並作兩步搶到她跟前,半蹲在腳踏上拉著她摩挲檢察,“六女人!您醒了!”
她語速遲緩,行動卻快,替魏明安褪下混亂服飾,穿上備著的替換衣裙,又將頭髮打散鬆鬆挽了個纂兒,這才輕手重腳解開紗布檢察,隨即對勁一笑,“吳老太醫不愧曾經任過太病院院正,到底寶刀未老。他說您一柱香後能醒,又說您這傷看著驚險卻已無礙,公然不假。不枉公主好吃好喝地供著他,聘他為公主府的府醫。”
安和公主府,喊的又是六女人。
昏睡前閃現的那些長久畫麵,不是迴光返照,也不是黃粱一夢。
魏明安忍著頭疼苦笑,思路被輕淺的腳步聲打斷。
嘴裡唸了聲阿彌陀佛,挖出一指吳老太醫給的膏藥,細細塗抹傷口,輕笑道:“吳老太醫那老貨,進公主府不過三五年,得空便抱怨淨看些小病小痛大喊屈才。現在撞見您額角這血洞穴,倒捨得祭出家傳秘藥了。說是能止疼化瘀血,半個月就能結疤。”
魏明安的目光就轉到中年婦人的衣衿上,盤扣上繫著的玉牌墜在藏青絡子下,彰顯著外務府出身的嬤嬤才氣有的品階,她心下更加必定,開口道:“劉嬤嬤?”
原身是甚麼人已經昭然若揭。
魏明安目光微動,眼底腐敗更甚一分。
她蜷起手指,握住掌中柳絮,用力閉了閉眼。
說著解開帶出去的包裹,半解釋半安撫道:“頭先您滿臉是血的叫人抬下橋,公主和奴婢趕到時您雖醒著卻說不出一句整話,公主喊您您也毫無反應,外頭鬨起來您就暈了疇昔,唬得誰都不敢碰您。要不是吳老太醫來得快,鑒定您冇事,這會兒外頭也不能如許溫馨。”
醒來所處的不是生養她一場的魏家,倒像哪家高門大戶的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