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盞扇形宮燈高懸,手臂粗的蠟燭數十隻,室內亮光如晝,靜悄悄的,隻聽得燭芯偶爾呲呲的一聲。燈下一人獨坐,姿勢安閒,右手裡拿本書。
崖雪拉她坐下,輕聲問,“你如何就來了這裡?”
德昭翻了頁書,沉吟問:“傷好了?”
白哥拿腦袋蹭了蹭他的袍角,軟綿綿地叫了聲“喵――”。
毓義放下畫,對她的言謝並不在乎,評這畫:“……你再多練練。”
當上差的人嘴巴嚴實,從不妄議,幼清待得無趣,便拿出一早備下的筆墨,專挑無人的時候畫著玩。一張紙皺巴巴的,畫了又畫,夜間輪班時,湊到琉璃瓔珞穗子宮燈下借光,畫了個四不像。
張德全自知一時口快說錯話,臉上青白,幸得四周無人,這才放下心來,轉頭警告幼清莫亂嚼舌,領她往前頭去,給掌事的秦嬤嬤相看。
崖雪膚白腰細,十四五歲擺佈,一班六人裡,她是最出挑的。幼清比她大上幾歲,卻也老誠懇實喊“姐姐”。崖雪常在內院當差,不識得她,第一麵見問:“你戴個麵紗何為?快摘下罷。”
冇得退路,幼清一咬牙,隻得抱貓而入。
幼清不再言語,清算好東西,往秦嬤嬤那邊去。秦嬤嬤點了個叫“崖雪”的,讓幼清聽她叮嚀。
這帳子裡誰都有能夠得爺的青睞,唯獨她不成能。
她彷彿一開端就是會寫字的,也不知誰教的,姑姑也從不提起。丹青倒是從齊白卿那學的,學了一二分,隻能亂塗亂畫。
幼清笑,“我也想曉得。”
幼清起家昂首一看,來人穿一身片金織團龍鍛缺襟袍,頭頂湖色羅胎緯帽,瘦長身材,年青模樣,懷裡抱一隻白貓,笑容肆意,往她跟前來。
德昭剛換完衣裳,現在穿一身絳色寧綢袍,麵龐莊嚴,端坐看書,頭也不抬,隻等著來人開口回話。
秦嬤嬤常日在府裡與連氏有幾分友情,見了幼清,道:“這不是薑大師的丫頭麼,怎地往這來?”
回身不由分辯,就走了。
如許大不敬的話,聽了也是罪。
幼清一頓,還欲說甚麼,來喜已經撩起簾籠。
方纔撞見來喜和張德全發言,張德全眼中的歹意,她瞧得一清二楚,現在已被人推至跟前,轉頭是死,不轉頭也是死。若真往茶水處當差,頂著這張臉往那一站,不消半晌工夫,定有朱紫惡她。誰喜好瞧個醜不拉幾的女人?她光是甚麼都不做,往人前現身,就已經是種罪。
他不出聲,她就一向在旁站著,白哥體胖,被毓義養著,又肥了幾斤,抱了半晌,幼清手臂泛酸,卻不敢亂動。
鵲喜當即蔫了勁,懊損絕望難過,言不由衷:“恭賀你飛上枝頭。”
德昭聞言,昂首一瞥,先是瞥見一隻圓滾滾的白貓,再是瞧見抱貓的人,一襲繡竹青麵紗,隨即入目一雙黑亮的眸子。
幼清頓了頓,曉得這檔子活計定是推不了了,若再推,那就是不識好歹,鄙棄主子。
毓義本是來送貓的,前天他同德昭打了個賭,賭贏了,便將這貓放在德昭身邊留兩天。他從東邊過來,冇想到慢一步,德昭已經走了,遂往跑堂來,現在見著幼清,認出她是前次同白哥一塊的侍女,很有些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