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已遣了人返來送信,陶灼華下車時,瑞安長公主安排了幾個丫頭婆子在門前等待,車子從角門出來,陶灼華由丫頭奉侍著換了朱纓華蓋的小車,再沿著長公主府內長長的桐蔭街道往二門行去。
舜帝純孝,天下皆知。陶灼華波光淋漓的雙目悄悄流轉,似是聽得極其用心,卻俄然悠悠一歎,悄悄說道:“子欲養而親不待,不幸夕顏曉得這些事理委實太晚。昔日隻曉得調皮,現在母親已然做古,即使故意也是有力。大人您通古博今,當年必然純孝,想來不必如夕顏這般追悔莫及。”
曆山之上另有多尊金身泥塑的佛像,現在香火極旺。本日因為蘇世賢上山,仆叢公開裡知會了郡守,將香客斥逐,便顯得有些空曠。
車行至曆下郡時,蘇世賢聞得此地素有舜耕曆山的傳說,特地要前去祭拜。他命人給陶灼華傳話,要在曆下郡停一日,問她是情願跟著本身去曆山祈福,或是情願帶著娟娘城中逛逛?
蘇世賢聽著這單調的聲音,仍然止不住掀起陣陣對舊事的追思,心中一時風起雲湧。他闔著雙目坐在車上,手中握著一卷雜書,倒是半行也讀不出來。
八月十四的午後,天是薄薄的陰,蘇世賢與陶灼華的馬車終究到達長公主府。
那一日父女二人言語的狠惡牴觸彷彿從未產生過,蘇世賢當然不提,陶灼華也安之若素,並不一再言語相激。
曆山不高,迴旋的台階一起走來,陶灼華卻出了一身汗,不覺手扶著闌乾特長帕扇風,暗忖本身十歲的小身板的確體力不濟。
還是與陶婉如結婚以後,蘇世賢手上有了銀子,才端莊替蘇家買了塊墳場。栽了些蒼鬆翠柏,尋了個看管墳場之人,又重新請和尚做了法事,將父母的骨灰迎入蘇家墳場,也算落葉歸根。
蘇家墳場的由來,天然是娟娘氣不過,有一次偶然間與她提起,罵蘇世賢忘恩負義,連老一輩的棺材本都籌不出來,全虧了陶家佈施。現在一朝成了官身,卻學陳士美拋妻棄子,不吝落得後代罵名。
來時萬分期盼,能與陶婉如結一段露水情緣,再重溫伊人的紅袖添香;更能將陶家多幅書畫真品收住囊中,一償昔日心願。
蘇世賢隻感覺麪皮發脹,牽動心間一陣一陣的苦澀,呢諾了半晌,方低低說道:“你的祖父母在我年青的時候便過世,當時節家裡赤貧如洗,父親又一心功名,約莫還不如你。”
陶灼華的話未幾,句句聽起來童真無窮,卻又句句都是錐心之痛。
陶灼華瞧了兩眼,還是將車簾放下。雕梁畫棟的長公主府極儘奢糜,最華麗的處所天然是瑞安長公主的芙蓉洲。
提起父母,蘇世賢內心唯有滿滿的歉疚。為了供他讀書,父親長年在船埠幫工,染了一身的病症。母親替人家洗衣刺繡,為了節流一點燈油,夏季點著艾草照明驅蚊,才三十出頭便熏壞了眼睛。
禁止著此起彼伏的表情,陶灼華眉眼垂垂凝重起來。
堯舜禹湯,古之賢王。陶灼華聽了娟孃的講授,曉得離此地不遠的曆山竟是舜帝切身耕作的處所,便起了心秘密去瞧一瞧。
舉目往前看去,兩側佛像悲天憫人。幾十級石階以外,漢白玉佛龕中一尊金佛慈眉善目,溫馨地俯瞰眾生,眼神慈醇而又博愛。
青竹為障、藤蔓為牆,全部曆山層巒疊嶂。蘇世賢與他的小廝走在前頭,陶灼華頭戴幕籬,扶著娟娘與茯苓拾階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