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表達的是陶灼華的樣貌與繡像上的陶婉如酷肖的意義,何子岑聽得好笑,點著晟兒的額頭道:“你母親與外祖母天然是相像的,晟兒與母親也像。”
墓碑被一小片經心栽植的菊圃環繞,因是季候未放,菊花並未綻放,卻有幾枝吐了苞,濛濛細雨中格外翠綠蒼翠。
“灼華,這湖水、這溪畔,便是你浣紗四十年的處所?”何子岑嗓音暗啞,單這麼低低一問,相像著宿世陶灼華四十年的孤苦,便叫貳肉痛難忍。
陶灼華點頭稱是,她遙遙抬手,想要指給何子岑瞧一瞧她昔年所立墓碑的處所,卻俄然收回訝異的驚叫。
晟兒年紀太小,大多時候並不跟著他們出門,兩人微服出遊,走過昭德古街、宋城;登了雲門山、駝山;去吃了偶園街上的老槐樹煎包,又嚐了雲掌櫃最早所開的那家善水居的素齋,再自熙熙攘攘的鬨市間買回大包小包的酥皮玫瑰餡子月餅、在陶家的梧桐樹下襬了茶桌,泡一壺釅釅的普洱打發午後慵懶的光陰。
宿世與此生再次堆疊,陶灼華不成置信地跑了疇昔,待瞧見墓碑上的名字是陶婉如時,心間驀地一鬆,卻又狠狠一痛,連呼吸都沉滯起來。
沿著洋溪湖走了大半裡的路程,陣勢垂垂拔高,湖水已經彙成小溪,便能瞥見溪畔一座竹橋曲盤曲折通往對岸。在如煙似霧的雨絲中,對岸那幾間錯落有致的板屋如散落在草叢中的星星,瑩亮若星星點點。
湖畔垂釣的人身披蓑衣,那魚鉤彎彎垂向水麵,上頭魚餌早空,卻一向忘了重新提起。半夏撐著素麵竹傘立在一旁,固然一語不發,臉上倒是滿滿的疼惜。
這數十盆迎春疇前被老管家妥妥鐺鐺運到了大阮,現在恰是落葉歸根,又伴著陶家宅院重歸舊主而再次迴歸。幾經遷徙,這些傾瀉了陶婉如心血的花木冇有半點枯萎,被婆娑晚風吹動的枝葉簌簌,好似安撫著陶灼華遊子重歸的心。
何子岑一手度量兒子,另隻手挽著陶灼華,聽老婆極力按捺著衝動的情感,儘量安靜地向本身報告陶家老宅的故事。
雨幕淡遠,青綢翠帷的馬車自陶府悄悄駛離,不過一刻鐘的工夫便就停在了範公亭前。巍巍唐楸宋槐見多了滄海桑田,還是是那麼亙古穩定的淡然。
“晟兒乖,來母親這裡”,陶灼華收斂了情感,從何子岑懷中接過兒子,慈愛地替他拭去淚水,再指著陶婉如的繪像道:“晟兒,這是你外祖母,便是母親的母親。母親跟晟兒這般大的時候,便跟著你外祖母住在這裡。”
終是說不出諒解的話,陶灼華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中。她不肯與蘇世賢對視,趁著蘇世賢安設迎春花的空檔,拖著何子岑倉促便要拜彆,恰是落荒而逃。
陶灼華不曉得該說些甚麼,她轉手招手,喚了遠遠跟從的侍從上來,指著侍從手間捧的一株迎春,對蘇世賢說道:“這是我母親疇前手植,便留在這洋溪湖畔,伴著母親的墓碑吧。”
雖與蘇梓琴說得敞亮,蘇世賢這幾日卻如坐鍼氈。他冇有臉去陶府見陶灼華一麵,隻能每日拿根魚杆做粉飾,瞅著來路望眼欲穿。
四十年前的舊景重現,在宿世裡立起何子岑衣冠塚的處所,現在竟也有塊小小的墓碑,前頭還擺著潔白的梔子花編成的花環,被雨水沖刷得非常潔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