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牛郎織女一期一會之日,大魏女兒人家在天井中安排幾案,穿針引線,向織女要求女紅技能。所謂“闌珊星鬥綴朱光,七夕宮嬪乞巧忙”是耳。而長安城的芙蓉園(注2)從傍晚就熱烈起來了。
辛周氏有很久的沉默,隻是如有所思的啜茶,直到茶杯見了底,她才呢喃了句:“變局將起,大幕揭開,多少人將見利忘義,分道揚鑣;又有多少人將反目成仇,恩仇了償。快了,統統都快了。”
李赫娓娓道來,眉宇間有再天然不過的溫厚。難以設想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會擔憂彆人睡不睡得好,操心他是不是被蚊蟲叮著了,連平常的香囊也要親手帶來。
七月初七。七夕,又曰乞巧。
忽地,臨到門口,他又似想起了甚麼折返來,將一件小物放在案上。
李赫愈發難堪,但是腔調卻很果斷:“宮裡用的多少好使些。本年天熱,蚊蟲也短長些,他本就為天下棋局操心,不能再睡不好。”
“不。朕這輩子都不會問他。朕隻是純真的想來看看他。不然大變一起,好處清理,恩仇告終,不曉得朕和他,還能不能像現在這般相對了。”
男人身為九州至尊,天授帝皇,現在倒是腔調哀然得,像個過早老去,煢煢孤單的老翁,固然頭髮尚未斑白,但心底卻已千瘡百孔。
辛周氏有些哭笑不得:“就這個東西?又不是甚麼希世珍寶,我們辛府就有幾大箱,長安醫館裡也都有賣的。還勞得皇上千裡迢迢從宮裡帶過來?”
慈蘭堂規複了沉寂。案上的豆腐皮包子還冒著熱氣,彷彿從冇有人來過。
今晚,是由長孫氏家承辦的七夕花會,邀京中各官家蜜斯,共賞夏季花,共話七夕月,更是藉此向閨中宣佈長孫與辛府的聯婚。
“莫胡言。”辛夷低低喝了聲,還將來得及多囑她幾句,一個銀鈴般的女聲就從旁響起——
“多謝。告彆。”李赫驀地回身,再冇呆滯的消逝在暗處。
這番話說得古怪。
操縱殘存的影象,拜訪梵刹麵見主持,然後一一比劈麵龐,從青山到深穀,從長安到近郊,都留下了青鳶的萍蹤。
天下棋,弈的是九州,是一場民氣難測。
而這廂,辛府各房都在歡天喜地的籌辦七夕,玉堂閣卻溫馨如此,隻要看門的綠蝶每日打掃天井。
在紫雲樓不遠處,兩抹倩影正不惹人重視的往這邊步行而來。這便是辛夷和綠蝶了。辛夷早早的下轎步行,是明白本身五品府邸的身份,不宜過早的張揚。但是一起行來,看到滿園的安插,她仍然暗自心驚。
月餘後,青鳶終究查出了那日和尚的身份:罔極寺主持,圓塵。(注1)
而同時,長孫家的七夕花會也到了。
註釋:
“這是驅蚊的藥囊。”李赫摸了摸鼻子,驀地有些不美意義起來,都不敢看辛周氏,“他最厭熱天的蚊蟲。這藥囊是太醫署新作的,朕感覺還不錯,便令太醫署順帶給他也作了幾個。”
紫雲樓被侍衛侍從層層包抄,四周半個百姓也看不到,隻要寶馬香車,綾羅軟轎不時在樓前停下,便有小廝滿臉堆笑的上前去接引。泱泱芙蓉湖畔,衣香鬢影,貴女雲集,脂粉香環佩聲與那巧笑如鈴,好似將長安夜色染成了胭脂。
辛周氏微歎了口氣,接過了藥囊,她仍然有些入迷的盯著那刺繡水滴:“幾顆水滴,寄意細雨罷。詩曰:上天同雲,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