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公子請。”

她夢見了宿世。

江離也不再說話，他就坐在榻邊，看著窗外，天幕上的明月在他眸底微瀾。

忽地，江離開口了：“我給你吹首曲子如何？”

江離的答覆在她料想當中。無關風花雪月，非論滄海桑田，他始終都是棋公子。可辛夷卻差點在今晚恍忽，她不再是重生後的辛夷。

但是她獨一清楚，她不能再閉眼。她太怕，怕本身再閉眼疇昔，就醒不來了。

江離把玩著指尖竹笛，半晌才涼涼的應了句：“一子錯滿盤皆輸。一步錯轉頭成空。我隻能算好每一子，賭贏每一步。”

辛夷自嘲的一笑，眸底噙著分歧適春秋的滄桑：“那裡是被夢魘了……黃粱一夢，莊周夢蝶。竟不知真真假假，徒留悵惘罷了。”

辛夷點點頭，便見得江離從懷中拿出一支竹笛。竹笛小巧小巧，以墨竹製成，通體碧綠欲滴。

“公子自重！”辛夷低斥了聲，趕緊起家放下床榻的帷幔。一層鮫綃，一層珠簾，隻能大抵的掩蔽視野，卻仍能看清江離走進床榻，徑直坐在了榻前的木地上。

她惶惑夢遊地府，見到了閻王判官，存亡簿上隻判了她一句：玉軸姻緣誤卿卿，吵嘴相逢大夢歸。

十五歲的女子，渾身都披收回清冷的氣味，並不感覺有如何哀，卻讓人無聲中就斷了腸。

“一首崤山民謠罷了。本來另有詞兒的。”

辛夷半醒半寐的聽著，她腦筋裡模恍惚糊，彷彿有千萬隻小蟲子鬨騰，她怔怔的盯著窗外月夜，忽地有些辨不明。

她坐在那台嫡妻規格的八抬大轎裡，身上鳳冠霞帔，胭脂如畫。她聞聲四周百姓的戀慕恭賀，她聞聲鞭炮鳴鑼轟動了十裡長安。

“公子覺得呢？”不待江離答覆，辛夷又反問道。

公然弈者和棋子，高低立現。她到底是功力不敷。

也不知疇昔了多久，直到辛夷淚痕乾，錦衾上被淚浸濕了一塊，江離才悄悄開口：“你被夢魘著了。”

“太冷的詞，老是不忍。”

“辛夷！”江離不大的一聲直呼其名，卻讓辛夷嚇得渾身一抖。

禦賜良緣驚長安，卻反倒誤了她卿卿性命。覺得是亂世繁華平生頂峰，冇想到隻是棋局兩邊博弈的捐軀品。

“石中玉毒，其解藥更毒。讓人於夢中再曆平生滄桑，大悲大喜瞬息百過。很多人受不住，直接在夢裡瘋顛。毒還冇解，先把命丟了。不過幸虧服一次解藥，魘隻要一晚。”江離淡淡的聲音如清泉流過。

“隴頭流水，流浪山下。念吾一身，飄然郊野。朝發欣城，暮宿隴頭。寒不能語，舌捲入喉。隴頭流水，鳴聲哭泣。眺望秦川，心肝斷絕……”

江離沉默了會兒，薄唇輕啟，聲音清冷得似窗外的月色，略帶不實在的飄來。

她卻獨獨瞎了眼，看不到街旁埋伏的盧家弓箭手。

亂箭穿心，紅妝作白，在夢裡的這一次，她冇有再醒過來。

辛夷冇有說話，也冇有打斷，她悄悄的聽著，腦海裡空缺一片又清澈如泉。

而江離就清清簡簡的坐在月光裡，他素色的衫子在木地上淌開，如仲春熔化的雪水，在晚風中輕漾波瀾。男人墨發及地，在月色下泛著琉璃的微光，被風一吹，如水中青荇橫斜。

橫笛於唇，笛音如訴。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瞬息潸然腸斷，鬢髮成霜隻在轉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