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原君卒。
楚遷於巨陽。
元年辛亥,公元前二五零年冬,十月,已亥,王即位;三日薨。子楚立,是為莊襄王。尊華陽夫報酬華陽太後,夏姬為夏太後。
五十四年戊申,公元前二五三年王郊見上帝於雍。
蒙驁帥師伐魏,取高都、汲。魏師數敗,魏王患之,乃令人請信陵君於趙。信陵君畏獲咎,不肯還,誡門下曰:“有敢為魏使通者死!”來賓莫敢諫。毛公、薛公見信陵君曰:“公子以是重於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魏急而公子不恤,一旦秦人克大梁,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何臉孔立天下乎!”語未卒,信陵君色變,趣駕還魏。魏王持信陵君而泣,覺得大將軍。信陵君令人求援於諸侯。諸侯聞信陵君複為魏將,皆遣兵救魏。信陵君率五國之師敗蒙驁於河外,蒙驁遁走。信陵君追至函穀關,抑之而還。安陵人縮高之子仕於秦,秦使之守管。信陵君攻之不下,令人謂安陵君曰:“君其遣縮高,吾將仕之以五大夫,使為執節尉。”安陵君曰:“安陵,小國也,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請之。”使吏導使者至縮高之所。使者致信陵君之命,縮高曰:“君之幸高也,將使高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笑也;見臣而下,是倍主也。父教子倍,亦非君之所喜。敢再拜辭!”使者以報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之安陵君所曰:“安陵之地,亦猶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則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願君生束縮高而致之!若君弗致,無忌將發十萬之師以造安陵之城下!”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詔襄王以守此城也,手授太府之憲,憲之上篇曰:‘子弑父,臣弑君,有常不赦。國雖大赦,降城亡子不得與焉。’今縮高辭大位以全父子之義,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負襄王之詔而廢太府之憲也,雖死,終不敢行!”縮高聞之曰:“信陵君為人,悍猛而自用,此辭反必為國禍。吾已全己,無違人臣之義矣,豈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之使者之舍,刎頸而死。信陵君聞之,縞素辟舍,使使者謝安陵君曰:“無忌,小人也,困於思慮,失期於君,請再拜辭罪!”
蒙驁伐韓,取成皋、滎陽,初置三川郡。
孝成王、臨武君曰:“善。叨教王者之兵,設何道,何行而可?”荀卿曰:“凡君賢者其國治,君不能者其國亂;隆禮貴義者其國治,簡禮賤義者其國亂。治者強,亂者弱,是強弱之本也。上足卬則下可用也,上不敷卬則下不成用也。下可用則強,下不成用則弱,是強弱之常也。好士者強,不好士者弱;愛民者強,不愛民者弱;政令信者強,政令不信者弱;重用兵者強,輕用兵者弱;權出一者強,權出二者弱;是強弱之常也。齊人隆技擊,其技也,得一首者則賜贖錙金,無本賞矣。是事小敵毳,則偷可用也;事大敵堅,則渙焉離耳。若飛鳥然,傾側反覆無日,是亡國之兵也,兵莫弱是矣,是其去賃市傭而戰之幾矣。魏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個,置戈其上,冠冑帶劍,贏二日之糧,日中而趨百裡;中試則複其戶,利其田宅。是其力量數年而衰,而複利未可奪也,改革則不易周也,是故地雖大,其稅必寡,是危國之兵也。秦人,其生民也侷促,其使民也酷烈,劫之以勢,隱之以阨,忸之以慶賞,之以科罰,使民以是要利於上者,非鬥無由也。使以功賞相長,五甲首而隸五家,是最為眾強悠長之道。故四世有勝,非幸也,數也。故齊之技擊不成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成以遇秦之銳士,秦之銳士不成以當桓、文之節製,桓、文之節製不成以當湯、武之仁義,有遇之者,若以焦熬投石焉。兼是數國者,皆乾賞蹈利之兵也,傭徒鬻賣之道也,未有貴上安製綦節之理也。諸侯有能奧妙之以節,則作而兼殆之耳。故招延募選,隆勢詐,尚功利,是漸之也。禮義教養,是齊之也。故以詐遇詐,猶有巧拙焉;以詐遇齊,譬之猶以錐刀墮太山也。故湯、武之誅桀、紂也,拱挹指麾,而刁悍之國莫不趨使,誅桀、紂若誅獨夫。故《泰誓》曰:‘獨夫紂,’此之謂也。故兵大齊則製天下,小齊則治鄰敵。若夫招延募選,隆勢詐,尚功利之兵,則勝不堪無常,代翕代張,代存代亡,相為雌雄耳。夫是之謂盜兵,君子不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