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熹七年甲辰,公元一六四年春,仲春,丙戌,邟鄉忠侯黃瓊薨。將葬,四方遠近名流會者六七千人。
漢紀四十七(起閼逢執徐,儘柔兆敦牂,凡三年)
宛陵大姓羊元群罷北海郡,臧汙狼籍;郡舍溷軒有奇巧,亦載之以歸。河南尹李膺表按其罪;元群行賂寺人,膺竟反坐。單超弟遷為山陽太守,以罪繫獄,廷尉馮緄考致其死;中官相黨,共飛章誣緄以罪。中常侍蘇康、管霸,固天下良田美業,州郡不敢詰,大司農劉祐移書地點,依科品冇入之;帝大怒,與膺、緄俱輸作左校。
三月,癸亥,隕石於鄠。
千秋萬歲殿火。
荊州刺史度尚募諸蠻夷擊艾縣城,大破之,降者數萬人。桂陽宿賊卜陽、潘鴻等逃入深山。尚窮追數百裡,破其三屯,多獲珍寶。陽、鴻黨眾猶盛,尚欲擊之,而士卒驕富,莫有鬥誌。尚計緩之則不戰,逼之必流亡,乃宣言:“卜陽、潘鴻作賊十年,習於攻守,今兵寡少,未易可進,當須諸郡所發悉至,乃併力攻之。”申令軍中恣聽射獵,兵士高興,大小皆出。尚乃密使所親客潛焚其營,珍積皆儘。獵者來還,莫不潤涕。尚大家慰勞,深自咎責,因曰:“卜陽等財寶足富數世,諸卿但不併力耳,所亡極少,何足介懷!”眾鹹憤踴。尚敕令秣馬蓐食,明旦,徑赴賊屯,陽、鴻等自以深固,不複設備,吏士乘銳,遂破平之。尚出兵三年,群寇悉定,封右鄉侯。
中常侍侯覽兄參為益州刺史,殘暴貪婪,累臧億計。太尉楊秉奏檻車征參,參於道他殺,閱其車重三百餘兩,皆金銀錦帛。秉因奏曰:“臣案舊典,寺人本在給使省闥,司昏守夜;現在猥受過寵,在朝操權,附會者因公褒舉,違忤者求事誹謗,居法王公,富擬國度,飲食極肴膳,仆妾盈紈素。中常侍侯覽弟參,貪殘元惡,自取禍滅。覽顧知釁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覺得不宜複見靠近。昔懿公刑邴蜀阝之父,奪閻職之妻,而使二人蔘乘,卒有竹中之難。覽宜急屏斥,投畀有虎,若斯之人,非恩所宥,請免官送歸本郡。”書奏,尚書召對秉掾屬,詰之曰:“設官分職,各有司存。三公統外,禦史察內。今越奏近官,典範、漢製,何所根據?其開公具對!”秉使對曰:《春秋傳》曰:‘除君之惡,唯力是視。’鄧通懈慢,申屠嘉召通詰問,文帝從而請之。漢油滑事,三公之職,無所不統。尚書不能詰,帝不得已,竟免覽官。司隸校尉韓縯因奏左忄官罪過,及其兄太仆南鄉侯稱拜托州郡,剝削為奸,來賓放縱,侵犯吏民。忄官、稱皆他殺。又奏中常侍具瑗兄沛相恭臧罪,征詣廷尉。瑗詣獄謝,上還東武侯印綬,詔貶為都鄉侯。超及璜、衡襲封者,並降為鄉侯,後輩分封者,悉奪爵土。劉普等貶為關內侯,尹勳等亦皆奪爵。
蒲月,丙戌,太尉楊秉薨。秉為人,明淨寡慾,嘗稱“我有三不惑:酒、色、財也。”
護羌校尉段飃擊當煎羌,破之。
初,侍中寇榮,恂之曾孫也,性矜潔,少所與,以此為權寵所疾。榮從兄子尚帝妹益陽長公主,帝又納其從孫女於後宮。擺佈益忌之,遂共陷以罪,與宗族免歸故郡,吏承望風旨,持之浸急。榮恐不免,詣闕自論。未至,刺史張敬追劾榮以擅去邊,有詔捕之。榮逃竄數年,會赦,不得除,積貧困,乃自亡射中上書曰:“陛下統天理物,作民父母,自人丁以上,鹹蒙德澤;而臣兄弟獨以無辜,為擅權之臣所見批抵,青蠅之人所共構會,令陛下忽慈母之仁,發投杼之怒。殘諂之吏,張設機網,並驅搶先,若赴仇敵,罰及死冇,髡剔宅兆,欲使嚴朝必加濫罰;是以不敢觸突天威而自竄山林,以俟陛下發崇高之聽,啟獨睹之明,救可濟之人,援冇溺之命。不料滯怒不為春夏息,淹恚不為歲時怠,遂馳使郵驛,書記遠近,嚴文剋剝,痛於霜雪,遂臣者貧民途,追臣者極車軌。雖楚購伍員,漢求季布,無以過也。臣遇罰以來,三赦再贖,無驗之罪,足以蠲除;而陛下疾臣愈深,有司咎臣甫力,止則見掃滅,行則為亡虜,苟生則為貧民,極死則為冤鬼,天廣而無以自覆,地厚而無以自載,蹈陸土而有沉湎之憂,遠岩牆而有彈壓之患。如臣犯元惡大憝,足以陳田野,備刀鋸,陛下當班布臣之所坐,以解眾論之疑。臣思入國門,坐於肺石之上,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而閶闔九重,圈套步設,舉趾觸罘羋,動行□坎阱,無緣至萬乘之前,永無見信之期。悲夫,久生亦複何聊!蓋忠臣殺身以解君怒,孝子死亡以寧親怨,故大舜不避塗廩、浚井之難,申生不辭姬氏讒邪之謗;臣敢忘斯義,不自斃以解明朝之忿哉!乞以身塞責,願陛下匄亡兄弟死命,使臣一門很有遺類,以崇陛下寬饒之惠。先死陳情,臨章泣血!”帝省章愈怒,遂誅榮,寇氏由是衰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