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五十六(起重光大荒落,儘旃蒙作噩,凡五年)
曹操使司隸校尉鐘繇圍南單於於平陽,未拔而援至。繇使新豐令馮翊張既說馬騰,為言短長。騰疑未決。傅幹說騰曰:“前人有言‘順道者昌,逆德者亡’,曹公奉天子誅暴動,法明政治,高低用命,可謂順道矣。袁氏恃其強大,背棄王命,驅胡虜以陵中國,可謂逆德矣。今將軍既事有道,不儘其力,陰懷兩端,欲以坐觀成敗;吾恐成敗既定,奉辭責罪,將軍先為誅首矣!”因而騰懼。幹因曰:“智者轉禍為福。今曹公與袁氏相持,而高幹、郭援合攻河東。曹公雖有萬全之計,不能禁河東之不危也。將軍誠能引兵討援,表裡擊之,其必將舉。是將軍一舉,斷袁氏之臂,解一方之急,曹公必重德將軍,將軍功名無與比矣。”騰乃遣子超將兵萬餘人與繇會。初,諸將以郭援眾盛,欲釋平陽去。鐘繇曰:“袁氏方強,援之來,關中陰與之通,以是未悉叛者,顧吾威名故耳。若棄而去,示之以弱,地點之民,誰非寇仇?縱吾欲歸,其得至乎?此為未戰先自敗也。且援剛愎好勝,必易吾軍,若渡汾為營,及其未濟擊之,可大克也。”援至,果徑前渡汾,眾止之,不從。濟水未半,繇擊,大破之。戰罷,世人皆言援死而不得其首。援,繇之甥也。晚後,馬超校尉南安龐德,於韐中出一頭,繇見之而哭。德謝繇,繇曰:“援雖我甥,乃民賊也,卿何謝之有!”南單於遂降。
劉表使劉備北侵,至葉,曹操遣夏侯惇、於禁等拒之。備一旦燒屯去,惇等追之。裨將軍钜鹿李典曰:“賊無端退,疑必有伏。南道窄狹,草木深,不成追也。”惇等不聽,使典留守而追之,果入伏裡,兵大敗。典往救之,備乃退。
建安九年甲申,公元二零四年春,正月,曹操濟河,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
建安八年癸未,公元二零三年春,仲春,曹操攻黎陽,與袁譚、袁尚戰於城下,譚、尚敗走,還鄴。夏,四月,操追至鄴,收其麥。諸將欲乘勝遂攻之,郭嘉曰:“袁紹愛此二子,莫適立也。今權力相侔,各有黨與,急之則相保,緩之則爭心生。不如南向荊州以待其變,變成而後擊之,可一舉定也。”操曰:“善!”蒲月,操還許,留其將賈信屯黎陽。
建安七年壬午,公元二零二年春,正月,曹操軍譙,遂至浚儀,治睢陽渠。遣使以太牢祀橋玄。進軍官渡。
建安六年辛巳,公元二零一年春,三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辛毗至西平見曹操,致譚意,群下多覺得劉表強,宜先平之,譚、尚不敷憂也。荀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劉表坐保江、漢之間,其無四方之誌可知矣。袁氏據四州之地,帶甲數十萬,紹以刻薄得眾心;使二子敦睦以守其成業,則天下之難未息也。今兄弟遘惡,其勢不分身,如有所並則力專,力專則難圖也。及其亂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時不成失也。”操從之。後數日,操更欲先平荊州,使譚、尚自相敝,辛毗望操色,知有變,以語郭嘉。嘉曰操,操謂毗曰:“譚必可托,尚必可克不?”毗對曰:“明公無問信與詐也,直當論其勢耳。袁氏本兄弟相伐,非謂彆人能間其間,乃謂天下可定於己也。今一旦求救於明公,此可知也。顯甫見顯思困而不能取,此力竭也。兵革敗於外,謀臣誅於內,兄弟讒鬩,國分為二,比年戰伐,介冑生蟣虱,加以旱蝗,饑荒並臻;天災應於上,人事困於下,民無愚智,皆知土崩崩潰,此乃天亡尚之時也。今往攻鄴,尚不還救,即不能自守;還救,即譚踵厥後。以明公之威,應困窮之敵,擊疲敝之寇,無異迅風之振秋葉矣。天以尚與明公,明公不取而伐荊州,荊州豐樂,國未有釁。仲虺有言,‘取亂侮亡’。方今二袁不務遠略而內相圖,可謂亂矣;居者無食,行者無糧,可謂亡矣。朝不謀夕,民命靡繼,而不綏之,欲待他年;他年或登,又自知亡而改修厥德,失以是用兵之要矣。今因其請救而撫之,利莫大焉。且四方之寇,莫大於河北,河北平,則六軍盛而天下震矣。”操曰:“善!”乃許譚平。冬,十月,操至黎陽。尚聞操渡河,乃釋平原還鄴。尚將呂曠、高翔畔歸曹操,譚複陰刻將軍印以假曠、翔。操知譚詐,乃為子整娉譚女以安之,而引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