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會兄毓嘗密言於晉公曰:“會挾術難保,不成兼任。”及會反,毓已卒,晉公思鐘繇之勳與毓之賢,特原毓子峻、迪,官爵仍舊。會功曹向雄收葬會屍,晉公召而責之曰:“往者王經之死,卿哭於東市而我不問;鐘會躬為背叛,又輒收葬,若複相容,當如國法何!”雄曰:“昔先王掩骼埋胔,仁流朽骨,當時豈先卜其功罪而後收葬哉!今王誅既加,於法已備;雄感義收葬,教亦無闕。法立於上,教弘於下,以此訓物,不亦可乎?何必使雄背死違生,以立於世!明公讎懟枯骨,捐當中野,豈仁賢之度哉!”晉公悅,與宴談而遣之。
乙卯,以鄧艾為太尉,增邑二萬戶;鍾會為司徒,增邑萬戶。
蒲月,庚申,晉王奏複五等爵,封騎督以上六百餘人。
初,晉王娶王肅之女,生炎及攸,以攸繼景王後。攸性孝友,多材伎,清戰役允,名聞過於炎。晉王愛之,常曰:“天下者,景王之天下也,吾攝居相位,百年以後,大業宜歸攸。”炎立發委地,手垂過膝,嘗安閒問裴秀曰:“人有相否?”因以異相示之。秀由是歸心。羊琹與炎善,為炎畫策,察時政所宜損益,皆令炎豫記之,以備晉王拜候。晉王欲以攸為世子,山濤曰:“廢長立少,違禮不祥。”賈充曰:“中撫軍有君人之德,不成易也。”何曾、裴秀曰:“中撫軍聰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固非人臣之相也。”晉王由是意定,丙午,立炎為世子。
初,鐘會以才氣見任,昭夫人王氏言於昭曰:“會晤利忘義,好為事端,寵過必亂,不成大任。”及會將伐漢,西曹屬邵悌言於晉公曰:“今遣鐘會率十萬餘眾伐蜀,愚謂令單身無任,不若使餘人行也。”晉公笑曰:“我寧不知此邪!蜀數為邊寇,師老民疲,我今伐之,如指掌耳,而眾方蜀不成伐。夫民氣豫怯則智勇並竭,智勇並竭而強使之,適所覺得敵禽耳。惟鐘會與人意同,今遣會伐蜀,蜀必可滅。滅蜀以後,就如卿慮,何憂其不能辦邪?夫蜀已破亡,遺民震恐,不敷與共圖事;中國將士各自思歸,不肯與同也。會若作歹,隻自滅族耳。卿不須憂此,慎勿令人聞也!”及晉公將之長安,悌複曰:“鐘會所統兵五六倍於鄧艾,但可敕會取艾,不須自行。”晉公曰:“卿忘媒介邪,而雲不須行乎?固然,所言不成宣也。我要自當以信意待人,但人不當負我耳,我豈可先人生心哉!剋日賈護軍問我:‘頗疑鐘會不?’還答言:‘現在遣卿行,寧肯複疑卿邪?’賈亦無以易我語也。我到長安,則自了矣。”
辛未,詔以呂興為安南將軍,都督交州諸軍事,以南中監軍霍弋遙領交州刺史,得以便宜選用長吏。弋表遣建寧爨穀為交趾太守,率牙門董元、毛炅、孟幹、孟通、爨能、李鬆、王素等將兵掃興。未至,興為其功曹李統所殺。
丁醜,會番請護軍、郡守、牙門騎督以上及蜀之故官,為太後發哀於蜀朝堂,矯太後遺詔,使會起兵廢司馬昭,皆班示坐上人,使下議訖,書版署置,更使所親信代領諸軍;所請群官,番閉著益州諸曹屋中,城門宮門皆閉,嚴兵圍守。衛瓘詐稱疾篤,出就外廨。會信之,無所複憚。
薑維欲使會儘殺北來諸將,己因殺會,儘坑魏兵,複立漢主,密書與劉禪曰:“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複安,日月幽而複明。”會欲從維言誅諸將,躊躇未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