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八月,己未,封皇弟延祚為樂平王,尋薨。
六月,複封丹水侯睦為高陽王。
初,聖旨使王瀎下建平,受杜預節度,至建業,受王渾節度。預至江陵,謂諸將曰:“若瀎得建平,則逆流長驅,威名已著,不宜令受製於我;若不能克,則無緣得施節度。”瀎至西陵,預與之書曰:“足下既摧其西藩,便當徑取建業,討累世之逋寇,釋吳人於塗炭,振旅還都,亦絕代一事也!”瀎大悅,表呈預書。及張悌敗死,揚州彆駕何惲謂周浚曰:“張悌舉全吳精兵殄滅於此,吳之朝野莫不震懾。今王龍驤既破武昌,乘勝東下,所向輒克,土崩之勢見矣。謂宜速引兵渡江,直指建業,雄師猝至,奪其膽氣,可不戰禽也!”浚善其謀,使白王渾。惲曰:“渾暗於事機,而欲慎己免咎,必不我從。”浚固使白之,渾果曰:“受詔但令屯江北以抗吳軍,不使輕進。貴州雖武,豈能獨平江東乎!今者違命,勝不敷多,若其不堪,為罪已重。且詔令龍驤受我節度,但當具君舟楫,一時俱濟耳。”惲曰:“龍驤克萬裡之寇,以既成之功來受節度,未之聞也。且明公為大將,見可而進,豈得一一須詔令乎!今乘此渡江,十全必克,何疑何慮而淹留不進!此鄙州高低以是恨恨也。”渾不聽。
吳主聞王渾南下,使丞相張悌督丹楊太守沈瑩、護軍孫震、副智囊諸葛靚帥眾三萬渡江逆戰。至牛渚,沈瑩曰:“晉治水軍於蜀久矣,上流諸軍,素無防備,名將皆死,幼少當任,恐不能禦也。晉之水軍必至於此,宜畜眾力以待其來,與之一戰,若幸而勝之,江西自清。今渡江與晉雄師戰,不幸而敗,則大事去矣!”悌曰:“吳之將亡,賢愚所知,非本日也。吾恐蜀兵至此,眾心駭懼,不成複整。及今渡江,猶可決鬥。若其敗喪,同死社稷,無所複恨。若其克捷,北敵馳驅,兵勢萬倍,便當乘勝南上,逆當中道,不憂不破也。若如子計,恐士眾散儘,坐待敵到,君臣俱降,無複一人死難者,不亦辱乎!”
庚辰,增賈充邑八千戶,以王瀎為輔國大將軍,封襄陽縣侯;杜預為當陽縣侯;王戎為安豐縣侯;封琅邪王亻由二子為亭侯;增京陵侯王渾邑八千戶,進爵為公;尚書關內侯張華進封廣武縣侯,增邑萬戶;荀勖以專典詔命功,封一子為亭侯;其餘諸將及公卿以下,犒賞各有差。帝以平吳,策告羊祜廟,乃封其夫人夏侯氏為萬歲鄉君,食邑五千戶。
諸葛靚逃竄不出。帝與靚有舊,靚姊為琅邪王妃,帝知靚在姊間,因就見焉。靚逃於廁,帝又逼見之,謂曰:“不謂本日複得相見!”靚流涕曰:“臣不能漆身皮麵,複睹聖顏,誠為慚恨!”詔覺得侍中;固辭不拜,歸於鄉裡,畢生不向朝廷而坐。
是歲,以司隸所統郡置司州,凡州十九,郡國一百七十三,戶二百四十五萬九千八百四十。
三月,悌等濟江,圍渾部將城陽都尉張喬於楊荷。喬眾才七千,閉柵請降。諸葛艦欲屠之,悌曰:“勁敵在前,不宜先事其小,且殺降不祥。”靚曰:“此屬以救兵未至,少力不敵,故且偽降以緩我,非真伏也。若舍之而前,必為後患。”悌不從,撫之而進。悌與揚州刺史汝南周浚,結陳相對,沈瑩帥丹楊銳卒、刀榡五千,三衝晉兵,不動。瑩引退,其眾亂;將軍薛勝、蔣班因其亂而乘之,吳兵以次奔潰,將帥不能止,張喬自後擊之,大敗吳兵於版橋。諸葛靚帥數百人遁去,使過迎張悌,悌不肯去,靚自往牽之曰:“存亡自有大數,非卿一人所支,何仍舊自取死!”悌垂涕曰:“仲思,本日是我死日也!且我為兒童時,便為卿家丞相所識拔,常恐不得其死,負名賢知顧。今以身徇社稷,複何道邪!”靚再三牽之,不動,乃墮淚放去,行百餘步,顧之,已為晉兵所殺,並斬孫震、沈瑩等七千八百級,吳人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