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侃將救大業,長史殷羨曰:“吾兵不習步戰,救大業而不捷,則大事去矣。不如急攻石頭,則大業自解。”侃從之。羨,融之兄也。
帝之出石頭也,庾亮見帝,稽顙哽咽,詔亮與大臣俱升禦座。明日,亮複泥首賠罪,乞骸骨,欲闔門投竄山海。帝遣尚書、侍中手詔慰喻曰:“此社稷之難,非舅之責也。”亮上疏自陳:“祖約、蘇峻縱肆凶逆,罪由臣發,寸斬搏鬥,不敷以謝七廟之靈,塞四海之責。朝廷複何理齒臣於人次,臣亦何顏自次於人理!願陛下雖垂寬宥,全其首級;猶宜棄之,任其自存自冇,則天下粗知規勸之綱矣。”優詔不準。亮又欲遁逃山海,自暨陽東出;詔有司錄奪舟船。亮乃求外鎮自效,出為都督豫州、揚州之江西、宣城諸軍事、豫州刺史,領宣城內史,鎮蕪湖。
仲春,丙戌,諸軍攻石頭。建生長史滕含擊蘇逸,大破之。蘇碩帥勇猛數百,渡準而戰,溫嶠擊斬之。韓晃等懼,以其眾就張健於曲阿,門隘不得出,更相蹈藉,死者萬數。西軍獲蘇逸,斬之。滕含部將曹據抱帝奔溫嶠船,群臣見帝,頓首號泣請罪。殺西陽王羕,並其二子播、充、孫崧及彭城王雄。陶侃與任讓有舊,為請其死。帝曰:“是殺吾侍中、右衛者,不成赦也。”乃殺之。司徒導入石頭,令取故節,陶侃笑曰:“蘇武節似不如是。”導有慚色。丁亥,大赦。
蘇逸、蘇碩、韓晃併力攻台城,焚太極東堂及秘閣,毛寶登城,射殺數十人。晃謂寶曰:“君名勇果,何不出鬥?”寶曰:“君名健將,何不入鬥?”晃笑而退。
右衛將軍齊超、侍中鐘雅與建康令管旆等謀奉帝出赴西軍;事泄,蘇逸使其將平原任讓將兵入宮收超、雅。帝抱持哀號曰:“還我侍中、右衛!”讓奪而殺之。初,讓少無行,太常華恒為本州大中正,黜其品。及讓為蘇峻將,乘勢多所誅殺,見恒輒恭敬,不敢縱暴。及鐘、劉之死,蘇逸欲並殺恒,讓經心救衛,恒乃得免。
己卯,中猴子虎引步兵三萬自城北而西,攻趙中軍,石堪、石聰等各以精騎八千自城西而北,擊趙前鋒,大戰於西陽門。勒躬貫甲胃,出自閶闔門,夾攻之。曜少而嗜酒,末年尤甚;將戰,喝酒數鬥。常乘赤馬無端停頓,乃乘小馬。比出,複喝酒鬥餘。至西陽門,揮陳就平。石堪因此乘之,趙兵大潰。曜昏醉退走,馬陷石渠,墜於冰上,被瘡十餘,通中者三,為堪所執。勒遂大破趙兵,斬首五萬餘級。命令曰:“所欲擒者一人耳,今已獲之。其敕將士抑鋒止銳,縱其歸命之路。”
陶侃以江陵偏僻,移鎮巴陵。朝議欲留溫嶠輔政,嶠以王導先帝所任,固辭還藩;又以京邑荒殘,資用不給,乃留資蓄,具器用,而後旋於武昌。
壬寅,以湘州並荊州。
夏,四月,乙未,始安忠武公溫嶠卒,葬於豫章。朝廷欲為之造大墓於元、明二帝陵之北,太尉侃上表曰:“嶠虔誠著於聖世,勳義感於人神。使亡而有知,豈樂本日勞費之事!願陛下慈恩,停其移葬。”詔從之。
三月,壬子,論平蘇峻功,以陶侃為侍中、太尉,封長沙郡公,加都督交、廣、寧州諸軍事;郗鑒為侍中、司空、南昌縣公;溫嶠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始安郡公;陸曄進爵江陵公;自餘賜爵侯、伯、子、男者甚眾。卞壼及二子眕、盱、醒彝、劉超、鐘雅、羊曼、陶瞻,皆加贈諡。路永、匡術、賈寧,皆蘇峻之黨也;峻未敗,永等去峻歸朝廷,王導欲賞以官爵。溫嶠曰:“永等皆峻之腹心,首為亂階,罪莫大焉。晚雖改悟,未足以贖前罪;得全首級,為幸多矣,豈可複褒寵之哉!”導乃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