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數步的間隔,他清楚聽到寫韻唇間落出極輕的四個字:“皇後安然。”
夜天湛抬手隔出,風雨下兩人掌風訂交,激起冰水飛濺,一股排山倒海樣的勁氣直將夜天湛逼退數步,身形一飄,落入雨中。
何儒義以額觸地:“請陛下三思!”
目睹皇上大怒,黃文尚與何儒義再不敢多言,倉猝叩首退回內帳。
夜天淩揮手拂開世人,再不看那孩子一眼,急步入內。
夜天湛悔恨交集,亦怒喝道:“我說了甚麼,我還能說甚麼?我承諾她待你如兄如君,承諾她毫不對你有任何倒黴!孩子是你給她的,你明曉得她身子不好,還一次次讓她受如許的苦,是我要她的命還是你要她的命!”
人已近燈枯,但她冇有昏睡疇昔,不知是一股甚麼樣的力量讓她撐在這裡,不肯放棄,那樣衰弱的身材裡,是如此柔韌的心誌,絲絲都是對生的渴求、劈麵前之人無儘的沉淪。
寫韻伏在馬背上,一起隻見宮門深深,重重禦道直入天闕,彷彿遙不見絕頂。
宮燈如影,綃帳似血。
夜天淩怔視著她,寫韻再叫一聲:“陛下!”他俄然驚醒普通,眼中刹時規複了一簇清冷的光,謹慎翼翼地放下卿塵,將寫韻讓到了榻前。
麵前似有一片空茫的沉寂,無聲無息,無憂無怖,垂垂令人墜入此中,不經此時,不知生離死彆。
夜天淩霍然回身,兩人已撲跪在麵前,為首的太醫令黃文尚叩首顫聲道:“陛下……時候太久,娘娘怕是撐不住了,臣請陛下示下,用不消蔘湯?蔘湯能讓娘娘撐到孩子出世,但是……但是……”
卿塵彷彿聽到了他的呼喊,緩緩展開眼睛,想要對他笑一笑,卻隻衰弱地牽動了唇角。每一次呼吸都如此艱钜,底下侍女驚呼太醫的聲音傳來,似是甚麼從身材中垂垂逝去,她已經分不清,隻看得清他的眼睛,肉痛如狂。
殿中燭火忽明忽暗,人影幢幢,來往宮人,進退無聲。唯有皇後低抑的嗟歎聲自屏風重帳以後傳來,斷續落在窒悶的雨聲中。
世人叩首跪勸,夜天淩充耳不聞,隻一聲毫無餘地的怒喝:“還不快去!”
人都退了下去,四周隻是一味地靜,靜得人甚麼也不肯想。
夜天淩趕到榻前,俯身將她擁在懷中,啞聲喚她:“清兒,清兒!”
鳳榻之上,卿塵緊閉雙目,烏黑長髮散瀉枕旁,觸目驚心的墨色襯著一片冰冷的白緞,溫馨得彷彿睡了疇昔。
稍縱即逝的電光下,夜天湛臉上慘白如雪,夜天淩身形冷如冰峰。
正在堂前的寫韻被嚇了一跳,來人已焦心問道:“張定水張老神醫在不在?”
寫韻見了皇後的環境,心底生涼。一咬牙,反身取出金針,針在手,對準的是皇後的心口,卻微抖,遊移。
大殿空寂,幾近不聞一絲聲響,麵對這自幼便熟諳的宮殿,卻彷彿甚麼皇上王爺天子公侯都在夢裡,荒誕得無以複加。脫掉了那尊榮的外套,**裸相對,隻是兩個再淺顯不過的人,有傷,有痛,有恨,有情,彷彿有話想說,卻底子不知從何提及。
鋪天蓋地的雨澆下來,夜天淩步步逼近,指著他怒問:“你究竟和她說了些甚麼?她痛成阿誰模樣,就隻跟朕說了四個字,善待湛王!孩子和她都危在朝夕,你現在對勁了?你是不是想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