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絃如絲，玉潔冰清；紫竹修然，清澈蕭灑。卿塵笑看他一眼，揚手重拂，琴音飄搖而起。

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儘塵凡俗事知多少；

卿塵手指撫過冰弦，垂眸一笑。夜天淩徐行上前，低頭問她：“清兒，這一起，你陪了我十年了。”他抬起她清秀的臉龐，“高興嗎？”

如此開闊的目光，映著颯爽的秋空，碧空萬裡，一覽無餘。她俄然揚眸而笑，看向這瑤池瓊樓，金殿碧苑，漸漸問道：“方寸六合，天不敷高，海不敷闊，四哥，你可捨得？”

夜天湛望著這片他曾經曆儘風波，一手締造了安寧的東海。海天一線處垂垂暴露一道晨光，跟著朝陽漸漸升起，海麵上浮光燦豔，雲霞翻湧，彷彿深處儲藏著龐大的冇法順從的力量。終究，一輪朝陽噴薄而出，萬丈光芒奪目，在六合間照出一片波瀾壯闊的光輝。

琴音漸行漸遠，簫聲淡入雲天。伴著最後一抹餘音嫋嫋，卿塵彷彿輕歎了一聲，含笑問道：“四哥，你還記得這首曲子？”

百姓笑，不再寥寂，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

“王爺！”

帝曜九年，設琅州、文州、越州、明州、涼州等十一處商埠，四通貿易。異域來朝者數以萬千，使臣、商旅、藝者、和尚雲集於帝都……

點點曲音，輕渺淡遠。夜天淩本來悄悄聽著，忽而薄唇一揚，回眸相望，苗條的手指撫上竹簫，清澈的簫音飄然清閒，攜那雲影天光，頓時和入了琴聲當中。

十仲春，湖州廣安、廣通渠成。兩江連通，支渠縱橫，儘從天利，灌田萬畝。江東平原絕天旱雨澇之災，歲無饑荒，年有豐餘。

數年後，天下大治。太和一朝，朝無貪庸，野無遺賢。九州歲入豐稔，米每鬥不過二錢，終歲斷極刑僅二十餘人。東至於海，南極五嶺，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道途不驚，史稱“太和亂世”。

《天朝史・帝都》，卷九十三。

夜天湛雙手緊握，猛地閉目昂首，久久不能言語。待到重新展開眼睛，他眼底紅絲隱現，唇角卻緩緩地逸出了一絲通透而清澈的笑。

悠遠的天涯仍覆蓋在一片暗青色的蒼茫當中，崖前是陡直的峭壁，前赴後繼的海潮擊上岩石，捲起驚濤萬丈。碎浪如雪，半空中紛繁散落，跟著澎湃的濤聲遙遙退去，消逝在波瀾浮沉的遠處。

太和元年，冊王妃靳氏為貴妃，皇宗子元修為太子。玄月，禦駕東巡，駐蹕琅州三月不足，至歲末，返駕天都。

秋水瀟然雲波遠，龍翔鳳舞入九天。

夜天淩撫上她的臉龐：“捨得，是因為捨不得。”他將卿塵帶入懷中，手指穿過她幽涼的髮絲，眸中儘是顧恤，暖暖道：“清兒，我承諾過陪你去東海，這俗世人間你已陪了我十年，今後的日子，讓我來陪你。”

六月，帝廢九品世襲製，設麟台相閣。破格取仕，拔擢豪門才俊，布衣卿相自此始。

帝後東巡的座舟在東海遭受風波，竟然落空蹤跡。琅州水軍出動二百餘艘戰船，兵士數萬，多方尋覓，僅在三日以後尋得隨行船隻二十一艘，其他諸船皆不得歸。

或許是因卿塵回宮的時候越來越少，夜天淩來宣聖宮的次數便更加多了。本日隨興而至，四周不見她人，在這太宵湖上聽到琴聲，循聲而來，卻見她單獨操琴，眺望那秋色清遠的湖麵，思路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