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塵如釋重負，輕聲道：“太好了。”

那人閉了一下眼睛，緩緩點頭。

兩人一番慌亂弄好吃的，卿塵端了碗粥去房裡。出於大夫的風俗，她伸手想嚐嚐那人額頭的溫度，卻又在半空中愣住，一副麵具隔在那邊冷冷劃開兩人之間的間隔。

卿塵俄然回過神來，方纔那杯酒彷彿化作了滿腔熱意俄然燒上臉龐，她倉猝轉眸避開他的眼睛，將麵具放到一邊，端過粥來。

卿塵蹙眉站在榻前，就她之前所知的體例，原能夠更加有效的一些藥品現在無處可尋，傷口的措置便不儘如人意，目前這類狀況也在料想當中。她考慮一番，便去院中打了盆淨水，又將十一找到的那壇酒取來。

卿塵睨他一眼，滿臉不覺得然。十一跟著笑道：“我去內裡看看，趁便弄點野味返來。”

“數儘江湖千萬峰，無極浩大吾氣度，走遍中原到南疆，看我大翼展雄風。魔道崎嶇路難通，明日青山又幾重，人生運命各分歧，但求聳峙六閤中……”淺聲低唱，平地策馬，天高地廣，如吟如訴垂垂鋪展。

忽而，本來陡峭廣漠的弦下模糊生出金戈劍影，氣勢逼人：“勢似奔雷，威震江山動，劍如白虹，出鞘追首惡……”

燈色輕淡，他看起來像是睡著了。卿塵遊移半晌，最後還是放棄了心中那點獵奇的動機，正躊躇要不要將他喚醒，一抬眸，發明他不知何時已展開眼睛，黑沉沉的眸子中有點兒倦怠的神采，卻袒護不了那種天生入骨的峻冷。

那人又道：“此曲若以簫相和應當不錯，能夠一試。”

“你會吹簫？”

十一雙手抱在胸前，笑問：“那如何還？你說。”

“哈，好主張！”十一立即附和，“四哥你且歇著，待會兒等魚吃。走了，來幫手！”

這類降溫的體例簡樸卻有效，就在她挽起那人衣袖時，有樣東西沿他手腕滑下。卿塵藉著燭光看去，見是一道玄色晶石串珠，她立即認出那是串極其純粹的黑曜石，光芒沉斂，每顆珠子上麵都開了雙麵彩虹眼，在沉寂的夜色深處收回幽亮的微光。

窗外月色如水，透詳確竹窗欞明顯悄悄灑入些花影。夜色漸深，十一也趴在內裡睡著了，不知為何，卿塵卻一點兒倦意都冇有。

“會。”

隻喝了半碗粥，他便點頭不想再喝，卿塵也冇有勉強，問道：“另有冇有彆的不舒暢？”

卿塵坐在琴前，淡淡思路影象沿著陽光流入指尖，一絲絲若即若離的縠波，漸漸沉澱成清泉靜水，與琴間清澈的工夫相映相融。她順手重撥絲絃，昂首看向窗外，緩緩理韻，一聲婉轉的琴音應手而起。

她說這話時神情略有非常，榻上那人的目光不著陳跡地掠過她的臉龐，十一卻看著她微微一停，俄然道：“喂，會做魚嗎？”

夏季井水冰冷砭骨，恰好合用，卿塵將布巾蘸濕敷在那人額上，稍後再換下，幾次保持清冷，又將浸涼了的布巾墊在他頸後和腋下，每隔一會兒，便用酒謹慎地替他擦拭身子。

他的笑容如此明朗，彷彿能夠將統統低沉的情感熔化。卿塵昂首，怔了一怔，而後揚唇道：“我會吃魚。”

曲終弦收，餘音嫋嫋，環繞在窗前平淡的陽光中，浮沉微動，悠悠散去。她垂眸坐在琴前，心中竟覺萬念紛湧，如潮而至。悲愛好恨情仇怨，透過這七絃冰絲入心動魂，似有千年之前塵封於世的故事，被這琴音驀地轟動，但又轉眼即逝，隻留下淡淡餘痕，絲縷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