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寒料峭，暖綠春紅還覆在將融未融的雪下，劈麵風吹已不再那般砭骨逼人了。數株蒼鬆都是合抱粗細，雪色溶解，還是是蒼翠欲滴，亭亭如蓋掩著鬆雨台。偶爾有飛鳥撲下，窸窣幾點殘雪，卻襯得四周格外清寂。

麵前苗條的身子較著一僵，眉峰舒展，看過來。卿塵笑盈盈道：“旨意僅這一句。”

夜天灝麵上如有若無地掛了絲笑，起家拂襟而跪。卿塵麵南背北立定，斂容宣旨道：“封皇宗子灝為祺王，欽此。”

碧瑤承諾著去了。卿塵入了內進，夜天灝昂首案前正援筆疾書，見人出去，昂首看去，卻也不說甚麼，再寫了幾句，方將筆放下，一笑道：“現在你倒成了鬆雨台的常客了。”

夜天灝沉默了一會兒，道：“多謝你。”

卿塵嫣然笑說：“皇上現在對這部《各國奇誌》已上了心，經常問起。”她隔幾日便來鬆雨台，歸去後一旦得閒，便趁機將記在心中的書稿一一說給天帝聽，如此月餘疇昔，見天帝竟為這書稿所吸引，恨鐵不成鋼的肝火垂垂也消了，終究有了本日的旨意。

夜天灝不想她竟如此故意，歎道：“難為你了。”

卿塵道：“禍福都是緣，你也莫錯過了。”

天朝《禁中起居注》，卷五十七，第十三章，起自天都凡一百二十六日。

夜天灝本來欣悅的神情微微一僵，曉得他喜好這套書的，怕隻要一人。

端硯上那隻白淨的手俄然頓住，墨影裡晃過文雅的倒影，長袖一掠，夜天灝昂首。

卿塵接著淡淡說了句：“前些時候動了胎氣，靜養了好些光陰。”

丹瓊自延熙宮之過後，死裡逃生，性子沉寂了很多，不再似先前那般孩子氣，像是一下子長大很多，叫人非常放心。現在太子雖被廢了儲君之位，自涿州返來便幽居鬆雨台，說是失了勢，但清平郡主隔幾日便往鬆雨台來，世人見風使舵，測度聖意，也冇人敢給這邊神采看。

夜天灝終忍不住投去探聽一瞥：“如何？”

夜天灝笑歎：“也就是你如許的性子，方降得住他啊！”

夜天灝往她看來：“嗯？”

卿塵笑而不語，眼底無窮和順，深深如許。柔情底處，印著抹清冷的果斷，她不曉得路有多遠多久多難，但她曉得，本身同他，已冇有人能再罷休。

夜天灝眼中那一抹開朗再現：“四弟比我有福分。”

卿塵俄然想到甚麼，將放在案頭的書冊推了推：“幾乎忘了，看看這個。”

卿塵上前翻看他方纔完成的一遝書稿，笑道：“我是衝著這個來的。”剋日她常來鬆雨台，更加同夜天灝熟稔了起來，常常聽他閒談史話，一坐便是半日，兩人非常投機。

卿塵抬眼看那一抹笑容，往平常見的阿誰溫文爾雅卻又總叫人感覺疏離的太子殿下現在舉手投足都多了幾分放浪，談笑風生毫不拘束，紙下千言批評古今政史，妙筆生輝，脫胎換骨般叫人感覺別緻。想他當真是對廢立之事淡到了極致，九重深宮，帝王家中，竟生瞭如此人物，也不知是福是禍。她將文稿臨時一放，微淺笑道：“不過本日倒不但為此，有旨意。”

夜天灝將心中情感斂下，也笑道：“你同四弟萬事謹慎，隻彆走我和鸞飛的老路便好。”

夜天灝翻開書卷外裹著的青布，一見之下，眉峰輕挑：“《擷芳集》？”他翻看道：“這是柳傳成的孤本，極可貴的。”語中儘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