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麵前微亮,鸞帷向兩邊挽起,禮官高唱之聲傳來。卿塵微微昂首,在兩名女官的指導下步下鸞車。雲裳飄曳,鳳服迤邐,一步步踏著芳香而過,流雲霞帔之前廣袖輕拂,伸來一隻苗條而穩定的手。
這手的仆人,曾帶她縱馬極峰,共覽江山天下,曾擁她花前月下,多少耳鬢廝磨。
拜六合,本來不是之前設想得那樣簡樸,真正地舉手齊眉,叩拜施禮。帶著心中的期盼與密意,每一拜,都許以白頭相伴的盟誓,虔誠地、不悔地四拜,刻在了相互的生射中,平生一世,來生來世。
吉時一至,鳳府朱門懸彩,金玉生輝,竟比淩王府浪費了數倍不止。單是陪嫁的嫁妝,嵌金檀木大箱上係錦霞長帛,兩人一抬,兩抬一箱,跟著皇家浩大林立的華蓋儀仗先王妃車駕而行,直過了半條玄武大街,世人方見到行至街口的鸞車。
夜天淩策馬在前,清冷如玉的神情縱在號衣的映耀下也隻是淡淡的,然世人都看不透的眼底卻逼真地透著深深的歡騰與敞亮。驊騮金鞍襯著傲岸身影,驕陽下逆著天光,風神淩俊,成了天都多少女子心中可望而不成即的念想。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卿塵猶自入迷,思路萬裡,那日高興又猶疑的表情猶在,也曾因擔憂朝勢同他商討是否要推拒。他卻決然,毅但是果斷隧道,毫不容再有一次幾次。說話時那語氣那神情,霸道得逼人,一字一句將她的平生深深俘虜了去。
七寶鸞車之側飄垂絳色流蘇鳳紋帷幔,重瓣婆娑的瑞玉水晶、妙法蓮華、蕊蝶鳳羽幾色妙蘭奇花,尚帶著顫顫晶露裝點其上,清豔明麗,靈動超脫。掌儀女官手捧製書冊寶,導從如儀。禁中內侍各持寶器儀仗,另有一十八對紫衣宮女,每人手中托了湘妃竹籃,盛滿新奇采摘的蘭花迤邐隨行。
輕風雅樂中花香明動,衣袂飄然,竟引得無數彩蝶翩翩而至,在長街之上構成一番歎爲觀止的奇異美景。
在他的攙扶下,接過金冊寶印,統統施禮如儀。模糊聽得韶樂聲聲,很多人都在近旁,卻滿心隻有身邊一人。十指相扣,殿宇中的喧嘩似也遠遠褪去,隻要他伴在身邊。
王府高低華燈結綵,早便安插得雍容喜慶。內侍宮娥馳驅繁忙,熱烈非常。淩王府的主事白夫人,亦是自延熙宮始便照看淩王的乳母,這一早便梳洗整齊,著府中主子細心清算了“亮轎”的百支紅燭,將迎親的旗鑼傘扇一一察看。盼了這些年了終見到這一日,傳聞這將入門的王妃溫婉通慧,人也是極美,白夫人不由得唸了聲佛,眼角逸出一絲慈愛的淺笑。
天街兩邊除了保護的禦林軍、皇家儀仗外,擠滿了各處而來的百姓,天都高低九九八十一坊商店收業萬人空巷,都隻為看這相府嫁女、淩王納妃的場麵。
這便是那種不能言說的打動吧,就連她一貫敬而遠之的鳳府,鳳衍佳耦的體貼倒似真情透露,另有送親的鳳家宗子鳳京書、次子鳳呈書,照顧籌措忙了不下月餘。在如許的日子裡,她甘心忘了統統機謀算計,便將他們當作是真正的親人,以鳳家女兒的身份,步入這千年宿命的姻緣。
任他牽著,雖看不太清火線,卻放心腸一步步邁上白玉殿階,跨太高高金檻,步入此後他和她共同的家。
四周模糊繚繞著蘭芷暗香,手腕一側,晶石溫潤而微涼的感受那樣清楚。卿塵低頭,自鳳冠珠簾搖擺間看著這燦然華貴的紫晶串珠,伸手悄悄撫摩,冇想到蓮妃竟將這開啟皇族寶庫的鑰匙神使鬼差地賜給了她。然此時即使金山銀庫亦不及母親對孩子深切的祝賀,紫晶石,這是意味著堅毅而永久的密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