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商兵取扼於雍、淵兩江咽喉處的江水郡城,江水郡督使嶽青雲回絕歸順,率將士兩萬迎擊叛軍於豐嶺,寡不敵眾,且戰且退。
各處動靜傳至天都,舉朝皆驚。
壅江大水,沿江重鎮本來絕無倖免,東蜀軍眾將士很多本地人氏,此時聽得青、封兩州竟然無恙,多數暗中鬆了口氣,敗兵之事倒成了其次。
廖商隻道羅盛因己方兵敗而歸順淩王,怒極拔劍喝道:“幾次小人!無怪你青州守軍不出一兵一卒,本來暗裡叛變於我!”
“來了!”兩人同時一震。煙花為信,表示己方兵將已撤出江岸。卿塵與斯惟雲對視一眼,纖眉微揚,目中掠過清光亮銳,回身斷聲喝道:“傳令開閘!”
火線微微伸出的山崖之上火光最盛,映出百名玄甲兵士,肅但是立。搶先一人傲然立馬崖前,火光亮暗,一身利落的輕裝軍人服在黑夜中勾畫出清拔的表麵,恰是叛軍欲先擒之而後快的淩王。
“哦?”夜天淩輕描淡寫應了聲,隨便抬手。身後暗處縱馬轉出一人,廖商一見之下心中大震,此人恰是青州巡使羅盛。
那北晏侯密使順勢一帶,身前侍衛倒入艙內,反手亦將另一具屍身拽入。抬手在麵上抹了抹,暴露本來臉孔,身上長袍抖落,底下是件粗布衣服,殺人的劍早不知隱往那邊。
西岷侯在親衛搏命救護下倖免於難,率殘兵往青州方向退去。
軍報戰情幾次飛奏入城,光陰漸寒,江水郡似是極其冷僻,城中軍禁,坊肆街道空無一人,倒真顯出幾分夏季的蕭索來。
斯惟雲內心出現一股暖意,恰好亦雜著酸楚,低頭微微咳嗽,再開口時聲音已平寂無瀾:“惟雲服從。”
聖武二十六年冬,長風,晴冷。
曾威震西陲的東蜀軍殘部尚餘三萬人許,深夜倉促回軍,行至桐嶺飛仙渡,離青州已不敷百裡。一起行軍,人馬皆疲,幾近極限,領軍方傳令安營暫歇。
與此同時,蜀中壅水雙渠穿山越嶺大功勝利,定名“安瀾渠”。
惶惑時醍醐頓悟,他眉心伸展,同卿塵一併望向遠處,肥胖的身子如鬆柏頂風矗立,風骨寂然。這世上另有多少事等著他去做,能共同辦事,得使天下安瀾,亦何其幸也!
火線俄然響起破空之聲,一道煙花升上半空,爆開光鮮的赤色,刺人眼目。
廖商仰天長笑:“小子傲慢,以眼下你我兵力,勝負尚且難料,你口出大言為時過早。”
廖商此時既反,早已廢了臣屬之禮,淩王滅他十餘萬東蜀軍,此時仇敵相見,恨不能生啖其肉,喝道:“夜天淩!你竟敢蓄水淹城,與老夫使詐!”
唐初傳下軍令,玄甲鐵騎強弩防備。東蜀軍陣宿世變,亂作一團。
彆的一個侍衛發覺有異,倉猝持刀撲出艙外。
斯惟雲本來便清臒的臉上此時更添慘白,強忍下胸中不適,道:“不在這一時,事關嚴峻,豈能讓王妃一人在此承擔。”
廖商勇猛善戰,此生經曆大小戰役無數,向來極其自大,本日雖經慘敗,卻仍不將敵手放在眼中:“以巧為謀,幸運得勝,何足稱道?現在既狹路相逢,恰好一較高低,讓老夫看看你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卿塵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是甚麼話,莫非人間中再無沉淪了嗎?此後另有多少大事等著你去做呢。”
廖商平生兵馬,此時即使怠倦卻警悟猶存,手按住劍柄,沉聲喝道:“傳令鑒戒,以防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