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珠玉輕擊,那聲音潤朗,船艙中的混亂紛雜彷彿跟著這一句話風息雲退,當真化作了遊河賞景的高雅風騷。
“蓮妃姐姐,站了這麼久,在看甚麼?”舫中傳來一個和順的聲音,蘇淑妃手扶著侍女轉出錦簾。
冥魘來不及說話,轉頭看了卿塵一眼,反身同那人奔向後艙,雙雙躍入水中,消逝了蹤跡。胡三娘等人見勢不妙,亦是抽身而退,不遠處泊著的大船敏捷拔錨,趁亂分開此地。
肖自初手臂一晃,抬手鉗住她下巴,目中透出邪異的光芒:“你越嘴硬,本閣主便越是喜好。冥衣樓跟我碧血閣作對不是一日了,若不讓你們多吃點苦頭,怎能泄我心頭之恨!”
天都伊歌雄踞大江上遊,屏倚岐山,東逾麓江,南係易水。其城依山而建,城池宏偉,岐山首高二十餘丈,尾七十丈,天子帝宮以此為基,週迴四十八裡,遙遙高於伊歌城,钜製恢宏,雄渾絢麗。
一縷縷清絲冰弦之上似生萬千氣勢,轉而女子玉指翩翩,忽又弦輕音低,稍現即逝的幽咽膠葛此中,跌宕泛動。
“你要我救你們?”
她往身畔看去,此次出征仍舊是淩王掛帥,蓮妃這做母親的倒是淡然相待,便如阿誰軍功赫赫卻冰臉待人的王爺並非她親生,乃至底子與她毫無乾係,陌路普通。
兩個侍衛幫手將摔落的琴擺好,卿塵在長案前席地而坐,重新調音試弦,稍後端倪略抬。夜天湛揚起嘴角微微抬手,表示她能夠開端。
夜天漓笑道:“母妃放我像四哥一樣領兵出征,我便是不沉穩也得沉穩了。”
心力耗儘,如那斷絃崩裂,竟然再也對峙不住。
卿塵目光落在夜天湛手中玉笛之上,略加考慮,昂首道:“好,不知殿下可願與我賭一局?殿下若贏了,統統任憑措置;我若贏了,便請殿下援救她們。”
夜天湛悄悄看了卿塵一會兒,點頭道:“好,你去試琴吧。”
肖自初冷哼一聲,拂手鬆開冥魘:“漠北之事你辦得很好,最後固然棋差一招,未能置對方於死地,但那位已經非常對勁。”
夜天湛笑道:“甚麼人竟敢招惹你這個霸王?”俊目身前一帶,看往伏了一地的人。
此言一出,世人不由都向卿塵看去。伊歌城中人儘皆知,七皇半夜天湛一支玉笛名動京華無人能及,倘若與他鬥曲,無異於自斷前程。夜天漓心直口快,當即便道:“笑話!那個能和七哥……”俄然間麵前藍衫一閃,後半句卻被夜天湛揮手攔住。
卿塵同碧瑤她們攙扶著站穩,驚魂不決,船上長門幫來不及逃脫的幫眾被侍衛拿下,押在一旁。
他傲慢的笑聲震得人耳膜生疼,冥魘一把將卿塵推後幾步,手中薄刃緩緩展露,麵對步步上前的肖自初,竟似存了以死相搏的決計。卿塵驚奇之餘,隻怕她麵對勁敵必定虧損,卻在此時,忽聞江上傳來一陣如有若無的樂聲。那聲音輕遠模糊,聽不出是甚麼樂器,隔著浩大的江麵時斷時續,彷彿幾不成聞,但卻恰好如此清楚地傳來此地。跟著這突如其來的樂聲,畫舫四周忽有人朗聲笑道:“肖自初,我七宮護劍使說過的話,向來不做兒戲,你若不信,無妨一試!”
卿塵眼波微動,深靜裡堪堪隱去了絲怒意,鳳目一抬,直視他道:“天子腳下,皇城當中,有人目無國法,為非作歹,國度法紀安在?天家顏麵何存?殿下貴為皇子,上承天恩,下擁百姓,莫非竟要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