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灑灑一夜的小雪，裝點了莊嚴宏偉的帝宮，又是一年秋去冬來。

兩排紫衣侍女手挑盛著蘭花的竹籃，袖袂飄曳，穿過瓊苑步入清華台，翩躚恍若瑤台仙子。五色池旁水霧縹緲，卿塵正抬頭躺在玉榻之上，身上隨便罩了件夜天淩的衣袍，寬襟長衣散散垂落，彆有一番嫻雅的風味。

“不看就不看。”卿塵身上外袍滑落，沿著淺階步下五色池，浸入水中，浮香氤氳烏髮飄散，池水暖和得讓民氣骨疏鬆。她半合雙目靠在玉石池邊，信手撥弄著一朵清蘭，心機還是轉到那道奏疏上去了。

“嗯，”夜天淩一本端莊地點頭，“真的越看越像。”

此次對戰吐蕃夜天淩未曾親臨疆場，但運籌帷幄，還是以往用兵果斷之氣勢。解除朝中反對定見後，慢慢穩定戰局，繼而策動雄師，共同萬俟朔風連戰快攻。

夜天淩眯著眼靠在榻上：“那就請皇後孃娘高抬貴手，饒了它吧。”

夜天淩三年來對吐蕃退以謙讓，暗中擺設，這份軍報一入天都，他當即決定出兵西北。

天朝、柔然兩軍乘勝追擊，五戰皆勝，赤朗倫讚亦在戰中被萬俟朔風所傷。

侍女們出去將池中殘存的藥草清理潔淨，複又將玉勺中的蘭花撒入池中，碧池蘭若，微香平淡。卿塵拍了拍趴在身上的雪影，將手裡一份奏疏放回案上：“真讓殷采倩留在北疆嗎？”

夜天淩打量著，麵上笑意加深，看了又看，問：“這是……龍？”

夜天淩極少和她提起這些，但這幾個月來見他接連汲引鳳家親族，卿塵便也能曉得大抵。中樞均衡，冇有甚麼比讓這些士族門閥自行管束最有效，鳳家不管如何也不會容彆人擺盪了皇後的職位。而夜天淩終究同意殷采倩留在北疆，或許也有此事的原因吧。

卿塵哭笑不得，她是繡的……好吧，是針法差了點兒，但也不至於看不出是甚麼吧？目睹夜天淩一臉的戲謔，雪影三兩下跳到夜天淩肩頭，蹲在那邊神情活現，也不知它比來是如何奉迎的夜天淩，現在時不時連肩頭都能夠蹲一下了。“賣主求榮的傢夥。”她信手丟了朵蘭花疇昔，雪影身形一轉，倉猝跑掉了。

夜天淩漫步到池邊，一向強忍著笑：“到底是不是？”

扭轉飄飛的輕雪落到清華台，未及積下便化作了雪水，暖融融的地氣一嗬，四周落得蘭露點點，芳香清冽，倒似進了細雨津潤的晚春。玉蘭樹下，鳳鳥鸞鶴漫步展翅，不時一聲清啼委宛，空靈動聽。

卿塵半仰著頭，嬌媚地看他，唇角淺淺帶笑：“你是天子，腰帶上都要繡龍才行，我這又不是龍，如何是給你的？”

卿塵恨不得把雪影揪過來打一頓，攀著池邊伸手：“還給我！”

赤朗倫讚公然入彀，十萬雄師在鳴沙海被團團圍困，幾近全軍淹冇。

“哦？”夜天淩低下身來，笑看著她，“不是給我，那是給誰？”

卿塵道：“陛下聖諭，臣妾豈敢不從？”說著拎著雪影的手一鬆，雪影忙不迭地就往夜天淩身邊躲。

夜天淩低頭嗯了一聲，稍後道：“她既執意要求，便成全她。”

夜天淩倒是端身坐在榻前，一手成心偶然地撫著卿塵散瀉身邊的長髮，一手在麵前奏疏上批了幾個字。五色池的內池連著殿中溫室，方纔沐浴過後，一時不想去禦書房，他便命人將明天的奏疏取來。事情未幾，和卿塵談笑間便大抵措置安妥，可貴安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