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浪無儘,天外有天。
滄海笑,滾滾兩岸潮,浮沉隨浪記目前;
“王爺!”斯惟雲再次叩請湛王受命即位,身後眾臣一併昂首。
潮起潮落,澎湃彭湃,一浪過後又是一浪,周而複始,無休無止。
夜天湛望著這片他曾經曆儘風波,一手締造了安寧的東海。海天一線處垂垂暴露一道晨光,跟著朝陽漸漸升起,海麵上浮光燦豔,雲霞翻湧,彷彿深處儲藏著龐大的冇法順從的力量。終究,一輪朝陽噴薄而出,萬丈光芒奪目,在六合間照出一片波瀾壯闊的光輝。
《天朝史・帝都》,卷九十三。
……
夜天淩撫上她的臉龐:“捨得,是因為捨不得。”他將卿塵帶入懷中,手指穿過她幽涼的髮絲,眸中儘是顧恤,暖暖道:“清兒,我承諾過陪你去東海,這俗世人間你已陪了我十年,今後的日子,讓我來陪你。”
他獲得了甚麼,落空了甚麼,在最不想獲得的時候獲得,在最不想落空的時候落空。
斯惟雲與杜君述相顧對視,無法感喟,隻得俯身報命。
夜天湛渾身沐浴在這朝陽的光輝當中,通俗的眼底儘是敞亮與剛毅,回顧處,長風萬裡,江山如畫。
斯惟雲昂首,麵前那頎長的背影,在高大宏偉的殿堂前顯得如此孤寂,他幾近能感到湛王心中的哀痛,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痛苦帶來的哀痛,無言、無聲、無止、無儘,滿盈於全部光輝的宮闕,六合亦為之寥寂。
湛王終究轉過身來,殿前喪冠哀服一片素色如海,儘皆落在他幽寂的眼底:“你們退下吧。”他緩緩說了一句。
七絃如絲,玉潔冰清;紫竹修然,清澈蕭灑。卿塵笑看他一眼,揚手重拂,琴音飄搖而起。
琅州觀海台,夜天湛負手獨立在山崖之巔,浩大的東海舉目無極,長風吹得他長衫飄搖,卻不能撼動那矗立的身姿。
……
天都表裡一片莊嚴悲慘,大正宮太極殿前,群臣縞素跪叩。此時已拜為麟台內相的斯惟雲手捧昊帝傳位聖旨,率幾位相臣跪在殿內,麵對著的,是湛王白衣素服的背影。
“退下吧。”
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儘塵凡俗事知多少;
或許是因卿塵回宮的時候越來越少,夜天淩來宣聖宮的次數便更加多了。本日隨興而至,四周不見她人,在這太宵湖上聽到琴聲,循聲而來,卻見她單獨操琴,眺望那秋色清遠的湖麵,思路悠然。
……
太和元年,冊王妃靳氏為貴妃,皇宗子元修為太子。玄月,禦駕東巡,駐蹕琅州三月不足,至歲末,返駕天都。
帝曜九年,設琅州、文州、越州、明州、涼州等十一處商埠,四通貿易。異域來朝者數以萬千,使臣、商旅、藝者、和尚雲集於帝都……
帝曜七年蒲月,鳳氏謀逆,事敗。逆首鳳衍及其二子腰斬於市,九族流徙千裡。帝以仁政,未興大獄。
八月,廢蠻夷之彆。遷中原百姓融於邊城,四域以內,一視同仁。胡越一家,自古未有也。
帝後東巡的座舟在東海遭受風波,竟然落空蹤跡。琅州水軍出動二百餘艘戰船,兵士數萬,多方尋覓,僅在三日以後尋得隨行船隻二十一艘,其他諸船皆不得歸。
凶信傳入天都已經疇昔一個多月,東海水軍數十次出海尋覓帝舟,卻始終一無所獲,昊帝與天後生還的但願已極其迷茫。但不管如何勸說,湛王始終不肯擔當皇位。國不成一日無君,斯惟雲等哀思之餘憂心不已,本日再次殿前跪求。湛王卻一言不發,隻是望著那金鑾寶座,兀自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