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兒，夜天淩問道：“在想甚麼？”

太子深深地歎了口氣，感喟聲飄了開去，遠遠散落月色中，目光穿過琉璃金瓦高牆重重：“鸞飛喜好平靜簡樸的日子，采菊東籬，放舟五湖，不想孩子再生在這紅牆禁宮帝王家。”

夜天淩看著她清秀的玉容，淡淡問道：“另有呢？”

此言無異火上澆油，話未說完，隻聽天帝砰地以手擊案：“你眼中那裡另有朕這個父皇！事到現在仍不改過，朕，留你何用！”心中怒極，竟反手抽出殿前金龍寶劍，揮手往太子身上劈去。

太子看著一樣陰暗的月光，卻在夜天淩側臉上砥礪出冷峻和剛毅。麵前這個四弟，自幼便有開疆拓土的淩雲壯誌，十五歲起交戰四合，領軍不過十載，天朝邊境擴大十之有三。天朝軍中兵員臃贅，人浮於事，唯他敢大膽裁汰，汲引豪門虎將，整治到兵強馬壯；中樞向來敗北虧空，也唯他濁中獨清，上書天帝要求徹查。或者隻要如許的人才合適千古帝業，而不是本身。

搶先一人，布衣素衫，恰是今晚擅自攜美出宮，幾乎惹起京畿衛和禦林軍紛爭的太子。夜天淩同夜天汐陪跪在一旁，身後是禦林軍統領張束，屋中靜可聞針，風雨將至的安靜沉沉壓得民氣悸。

“說得是。”卿塵笑，眼中掠過一抹月光清澈，“太子擅自出宮，禁軍侍衛不加禁止反而借護主之由和京畿司牴觸，將事情鬨大，無異於火上澆油。再者，太子出宮必然極其隱蔽，為何不管是陛下還是禦林軍，動靜都這麼通達？”

天帝恨鐵不成鋼，用手中寶劍指著他道：“你……你是想氣死朕才罷休！”

“太子手中的是鴆毒冇錯，但是鸞飛喝下的，卻不是。”卿塵持續道。

太子倒也未去禁止她，似是萬念俱灰，不管何事都已無關緊急。

鸞飛即便醒來，也難逃天帝嚴懲，卿塵冷靜想著，問太子：“殿下安知鸞飛服下的是鴆毒？”

太子笑了笑：“或許也為了我本身。我自幼隨在父皇身邊，習聖賢禮節之道，學經緯治國之方，迄今已有二十餘年。世人看我風景無窮羨慕不已，我卻早已厭倦了宮中機謀國土殛斃，即便不是鸞飛要走，這太子我也早不想再做了。”

卿塵道：“能不能給我看看？若知藥性，或許對鸞飛有幫忙。”

太子閉目，深深掩抑痛苦，一時竟連話也不能回。夜天淩看了他一眼道：“回父皇，鳳鸞飛飲鴆自絕，清平郡主正在施救。”

夜天淩頓了一頓，隻答覆了一個字：“能。”

卿塵點頭：“放心，我曉得分寸。”

“給朕救過來！”天帝氣得來回踱步，“有膽自絕就有膽來見朕，朕倒要問問她用了甚麼手腕利誘太子，做出此等事情！”

太子凜然看向卿塵。卿塵點頭：“放心，我冇有奉告任何人。”

太後看了看太子，道：“哀家如果不來，皇上豈不要了太子的性命？”

“好。”卿塵向門口走了幾步，俄然回身站住，“四哥，我能信賴你嗎？”

月光在卿塵臉上投下一層如有若無的輕紗，潛靜而美好。她長長睫毛投下的暗影微微一動，丹唇輕啟：“不為甚麼，隻因你是夜天淩，而我，是我。”

卿塵悄悄地走至他身邊，也未出聲，兩小我並立在這深曠大殿當中，各自沉寂。

話音未落，太後已在卿塵的攙扶下踏入殿中：“皇上，莫要傷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