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湛一走，殷采倩俏生生的笑便斷在了半空，無聲無息消逝在臉上，似是壓根就冇存在過。她盯側重重落下的幕簾，墮入沉默。

榻前紗幕外，點點微黃的燈影仍暈在柔嫩的錦毯之上，晨光已將幾分清冽的氣味流暴露去，如同潺湲的流水，緩緩浸了一地。

冷月深處，孤峰影裡，笛聲模糊仍餘。一音寥寂，失落塵寰，悵欣然，幽涼。

卿塵目不轉睛地盯著橫梁渡：“我們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竟還在此談笑。柯南緒以琴禦陣，此陣生門一閉，大荒穀馬上化作絕域，便是左先生親至也無濟於事了。”

卿塵笑道：“那這真的是算不清楚了。”

殷采倩幽幽說了句：“四殿下也不在這兒，不怕他聽到。”

柯南緒的琴聲便在這雪霧掩映處鳴響，縱橫山川，進退自如。燕州軍中，火光深處的高台上其人微閉雙目，順手操琴，雄師陣走九宮，緩緩挪動，逐步化作鋪天蓋地的坎阱。

現下夜天淩不在麵前，十一便低聲嘲弄她：“不管如何說是七哥在這兒，他莫非胡塗了？”

十一倒非常沉著：“你有幾分掌控？”

天氣暗淡，一支玄甲輕騎悄無聲氣地呈現在半山絕壁。橫梁渡前正傍晚，殘虐了數日的北風在餘暉的光影下漸息漸止，落日拖著淺淡的落影逐步消逝在雪原一隅，靜緩如輕移蓮步的女子，在寒馬金戈的空地間悄悄退往寥廓的天幕。

夜天湛悄悄一笑：“此次彷彿是你來替我得救，如何成了我救你？”

他比幾個月前看起來略微清減了些，微不成察的一絲怠倦下還是那崇高而蕭灑的神情，或許是因玄甲加身的原因，清湛的眉宇間多添了鋒利和果斷，又叫人感覺戰役常有所分歧。

卿塵入迷地想了會兒：“一曲琴音，高處狠惡入雲，低時自有多情，心誌高絕，揮灑自如，怪傑也！”她扭頭淺笑：“你又救了我一次，若不是你的玉笛，我鬥不過他。”

十一劍眉舒展：“傳令下去，全武備戰！”

正吟琴上，落紅點點，蝶舞殘血，如凝集了畢生的精魂，長長劃起一旋翩躚，是臨去時殘暴的美。卿塵唇角殘留著一絲驚目標赤色，手邊最後一抹濁音消逝在弦絲儘處，刹時便被衝鋒陷陣的鐵蹄聲滾滾淹冇。

夜天湛點了點頭，卻並未起家，伸手接過殷采倩送來的藥，遞給卿塵：“有點兒燙，你慢些喝。”

卿塵正驚奇夜天淩哪故意機去叮嚀這些瑣藐小事，十一卻接了話頭道：“可不是，剛纔命衛長征回四哥那邊報個動靜，他叨教我，四哥若問起你來，該如何回話，我首犯愁呢。四哥若曉得你如許，我如何交代？”

卿塵昏黃中展開眼睛，隔著帳簾看到有人身著甲冑俯在榻前，玄色披風斜斜垂落，被燭光染上了幾分溫馨與溫和。心口一層層隱痛不止，她昏昏沉沉地叫了一聲：“四哥。”

有鳳求凰，高低其音，濯我羽兮，得棲良木……

卿塵淡淡一笑，抬眸時意味深長：“他們兩個，我看都不必然吧。”

帳外酷寒的氛圍叫民氣頭一清，夜天湛走了幾步，神采才垂垂有所和緩：“四哥現在那邊？”他問。

十一居高臨下看著已近在麵前的叛軍，戰車源源，甲冑光寒，情勢如前所料，叛軍仍在不竭往此處結集兵馬，獨一的目標便是封死大荒穀前程，完整伶仃天朝中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