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儘去，已是淩晨。

卿塵心頭一陣扯破般地劇痛，身子竟微微一晃，幾乎站立不穩，忽見晏奚急倉促自內裡奔出來，到了近前撲跪在濕地上，衝動的連聲音都走了調；“娘娘，皇上……皇上醒了。”

字句如刀，陰沉徹骨，殷監正如遭雷劈，方纔發覺皇後從剛纔說甚麼國本社稷，便是曉得他必有這個動機，絲絲勾引，等他入扣，一時不慎，竟被他們抓住把柄。

放眼皇族，皇上膝下獨一蘭陽公主；灝王昔日遭遇變故，今後不納妻妾，府中世子乃是收養而來；濟王開罪多年，世子亦遭連累；汐王有子早已問斬放逐；溟王、澈王皆無子嗣；漓王有子尚在繈褓中。若要冊立儲君，非湛王世子莫屬。麵前宮中生變，鳳家奪權，情勢急轉直下，唯有在此才氣扳回優勢。

本日自宮中回府，斯惟雲憂心忡忡，不料方纔邁進府門，管家急步迎上，低聲道：“老爺，衛統領等待您多時了。”

“司州諸處也已安排安妥。”

夜天淩吃力地抬手撫上她的肩頭，啞聲問道；“下雨了嗎，如何渾身都濕透了？”

“玄甲軍將士枕戈待命，隨時聽候調遣。”

卿塵凝眸於他悄悄轉出一笑：“隻要你在，四海皆是我家，那邊都一樣。”

衛長征？斯惟雲聞言一震，“人在那邊？”

宣元坊斯府，庭前兩株梧桐樹被暴風吹得枝葉亂擺，地上飛沙走石，暴雨將至。

“是。”簡短而有力的聲音落入雨幕當中，莫不平昂首問道，“娘娘，皇上但是有好轉？”

但是這些都還在其次，最讓斯惟雲震驚的是，皇後此時同鳳衍虛與委蛇，一手將鳳家拖至雲巔，當機立斷，借鳳衍之手打掃殷家，複又飛書湛王，暗中調兵遣將，劍鋒直指鳳家。環環相扣步步為營，她究竟要乾甚麼？麵對這些，手握重兵的湛王又將會如何？斯惟雲想到此處不由打了個寒噤，穩了穩心神，問衛長征：“這究竟是聖旨，還是娘孃的懿旨？”

“來人，將此逆臣帶下去。”

“在西廳。”

“斯大人！”衛長征見了他也未幾禮，直接一拱手，“宮中有旨意。”

清燈影落，流雲屏風之上煙嵐迴轉，擷雲香漂渺如一層淡霧薄紗，凝凝練練，環繞不去。

寢室中落著垂簾，滿室藥香貧寒，靜如深夜，內裡雨聲淅瀝幾不成聞。卿塵隻聞聲本身短促的腳步聲，到了榻前忽地愣住，癡癡望向雲帷以後。

如果她是為他來這一世，那他這一世就隻是為了等她。碧水潭中伸手相救，屏疊山下取箭療傷，早已在冥冥中將相互的生命訂交，再也難分，再也難捨。

夜天淩低聲淡淡說道：“我都曉得，你這幾天說的話我都聽得見。”他伸脫手去，悄悄抬起卿塵的臉頰，唇邊笑容俊傲，病中微涼的手指彷彿衰弱有力，但那底下儲藏的能量，隻要反手一握，便是九洲天下風雲變，翻覆四合八荒。“待東海戰事安定，我帶你去你那雲海仙山繁華地，又有何難，隻要你想，隻要我在，天下無處不成去。”

卿塵自雨中回身，莫不平率冥衣樓部下，衛長征與南宮競等親信將領跪於殿前，簷柱撐起高殿深廣，低暗的光芒中穩斂的眼神，玄衣鎧甲堅銳的身姿，多少令民氣安。

袖裡乾坤臥潛龍

“稟娘娘，十八鐵衛已護送斯大人順利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