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惟雲屏退侍從,快步趕去西廳,劈麵便見衛長征輕甲利劍站在窗前。
卿塵緊抿著唇,纖眉淡鎖,不語。莫不平見狀,有些話也不得不說了,便考慮道;“事到現在,娘娘是否應當做下最壞的籌算?”
斯惟雲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煩請轉告娘娘,斯惟雲定不辱命。”
跟著皇後清聲令下,禦林禁衛按下殷監正,立即撤除他身上官服,殷監正怒不成遏,“妖後亂政,我要求見皇上。”
“好。”清緩一笑掩去了滿眼蕉萃,卿塵的聲音非常安靜,乃至透出冷然:“不要轟動對方,確保東海戰事無恙,脫手之時務必潔淨利落。”
斯惟雲雖已位及人臣,但府第仍如之前。帝曜初年清查虧空,四進院落被人放火燒了半邊,昊帝降旨賜他新宅卻被他上書推卻,隻重新補葺了一下,還是安居此處。
卿塵悄悄替夜天淩攏好錦衾,放下帷幄垂簾。他細心交代了一些事情,終究太累了睡去,
清燈影落,流雲屏風之上煙嵐迴轉,擷雲香漂渺如一層淡霧薄紗,凝凝練練,環繞不去。
卿塵伸手握住他,十指相扣,內心隻餘柔嫩一片。夜天淩微微扭頭過來;“放舟五湖,遨遊四海,你想先去那裡,東海嗎?”
“兩城禁軍儘在把握,無有異動。”
雄渾大殿前,皇後立於龍階之上,風揚袖袂獵獵微響,身後天涯風雲變幻,禦林禁衛如鳳翼展翅,擺列侍立,巋然不動。她緩緩將目光轉向鳳衍,鳳衍撫須點頭,驕橫身姿映入那雙凜然鳳眸,跟著漸暗的天光墮入無儘的幽深。
“斯大人!”衛長征見了他也未幾禮,直接一拱手,“宮中有旨意。”
藥中微苦,夜天淩卻並不在乎,倚枕靠著悄悄看著她,嘴角噙著一絲溫軟笑意,將那藥一勺勺喝儘。卿塵托了藥盞,微微抬眸,俄然便定定停在他的凝睇中。工夫退流,仿似回到多年前一晚,他們初遇山間,萍水相逢,驀地回眸,燈火闌珊中,落定的塵緣。
“哦?”皇後語聲清宛,“敢問殷相有何要事,莫非比皇上身子還首要?”
不料卿塵霍然將眼一抬,說道:“皇上毫不會有事!”她眼底血絲模糊,似悲似恨,苦澀難言。莫不平等都低了頭不敢看她,更不能再說其他,隻冷靜立在麵前。
但是這些都還在其次,最讓斯惟雲震驚的是,皇後此時同鳳衍虛與委蛇,一手將鳳家拖至雲巔,當機立斷,借鳳衍之手打掃殷家,複又飛書湛王,暗中調兵遣將,劍鋒直指鳳家。環環相扣步步為營,她究竟要乾甚麼?麵對這些,手握重兵的湛王又將會如何?斯惟雲想到此處不由打了個寒噤,穩了穩心神,問衛長征:“這究竟是聖旨,還是娘孃的懿旨?”
世人大喜過望,卿塵返身便往殿中跑去。晏奚跟在身後,從未見皇後如此行動倉促,再不是平日靜穩風儀。他一起小跑,跟到了屏風之前俄然愣住腳步,低頭退了下去。
“如何了?”卿塵緩緩拭去臉上冰冷雨水,步迴廊前,淡聲問道
袖裡乾坤臥潛龍
看著他一動不動的睡著,彷彿靈魂被掏空,緩緩填滿了驚駭。如果……她不敢想這兩個字,深夜裡獨坐榻前,握著他的手,發明本來有很多話想和他說。她便一點兒一點兒地說給他聽,曾經她影象裡的天下,她所神馳的將來,她藏在內心纖細的憂愁與歡樂。初相遇,再相逢,心相印,情深種,不覺已近十年,萬千光陰如水過,花著花落,朝朝暮暮,另有多少個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