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湛接過元修手中的木盒,熟諳的斑紋,精美的雕鏤,恰是他昔年出征之前送給卿塵的。他倉猝翻開盒蓋,內裡還是那支玉簪,白玉凝脂,木蘭花靜,中間是一副雪色的絲絹。跟著他手腕一抖,絲絹上兩行筆跡展開在麵前。清楚是兩小我的筆跡,卻神骨相合,如同出自一人之手――
夜天湛望著這片他曾經曆儘風波,一手締造了安寧的東海。海天一線處垂垂暴露一道晨光,跟著朝陽漸漸升起,海麵上浮光燦豔,雲霞翻湧,彷彿深處儲藏著龐大的冇法順從的力量。終究,一輪朝陽噴薄而出,萬丈光芒奪目,在六合間照出一片波瀾壯闊的光輝。
碧浪無儘,天外有天。
夜天湛雙手緊握,猛地閉目昂首,久久不能言語。待到重新展開眼睛,他眼底紅絲隱現,唇角卻緩緩逸出了一絲通透而清澈的笑。
跋文
斯惟雲昂首,麵前那頎長的背影,在高大宏偉的殿堂前顯得如此孤寂,他幾近能感到湛王心中的哀痛,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痛苦帶來的哀痛,無言,無聲,無止,無儘,滿盈於全部光輝的宮闕,六合亦為之寥寂。
帝曜十一年七月,湛王即位即位,稱聖帝,改元太和。
悠遠的天涯仍覆蓋在一片暗青色的蒼茫當中,崖前是陡直的峭壁,前赴後繼的海潮擊上岩石,捲起驚濤萬丈。碎浪如雪,半空中紛繁散落,跟著澎湃的濤聲遙遙退去,消逝在波瀾浮沉的遠處。潮起潮落,澎湃彭湃,一浪過後又是一浪,周而複始,無休無止。
斯惟雲與杜君述相顧對視,無法感喟,隻得俯身報命。
與天後生還的但願已極其迷茫。但不管如何勸說,湛王始終對峙不肯擔當皇位。國不成一日無君,斯惟雲等哀思之餘憂心不已,本日再次殿前跪求。湛王卻一字不言,隻是望著那金鑾寶座,兀自肅立。
元修站在中間,看到父王的手在微微顫抖。“父王?”他忍不住上前叫了一聲。
他獲得了甚麼,落空了甚麼,在最不想獲得的時候獲得,在最不想落空的時候落空。
群臣辭職,大殿表裡垂垂空曠無聲,暮色餘暉落上龍階簷柱,在殿中光亮如鏡的玄石地上塗抹出寂靜的光影。
太和元年,冊王妃靳氏為貴妃,嫡皇子元修為太子。玄月,禦駕東巡,駐琅州三月不足,至歲末,返駕帝都。
“父王。”身後俄然有人叫他,夜天湛轉頭,見元修手中拿著甚麼東西站在大殿的一側。見他回身,元修便走到玉階之前,昂首道:“皇伯母去東海之前留給我這個木盒,叮囑我在三個月後親手交給你。”
數年後,天下大治。太和一朝,朝無貪庸,野無遺賢。九州歲入豐稔,米每鬥不過二錢,終歲斷極刑僅餘二十餘人。東至於海,南極五嶺,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道途不驚,史稱“太和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