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麵前,是未央宮的長廊,月懸中天,夜沉如水,長裙曳地身姿玉立的女子牽著五歲稚齡的女孩,向她柔聲說道:“曇花稍縱即逝,其意不好。你阿婆,便喚我‘花奴’。”
太後側臉看她,淡然笑道:“本不是大事,入了秋,傳染風寒是常有的。你莫要常常一驚一乍。”
就算是病,也是芥蒂,醫官診治不出來甚麼,還是說了幾句有天福佑龍體安康之類的話,便辭職拜彆。
她本能地上前一步,忽而對上太後略有些驚奇的目光,如同被兜頭澆了盆徹骨冰寒的水,火龍瞬息間化為灰燼,青煙嫋嫋卻又將她內心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勾出來幾分。霧裡看花般,如何也捉摸不透本身為何這般情感失控。
阿舅?顏殊?便是阿誰幼時資質平平,舞勺之年卻突飛大進的阿舅?本來隻是兄妹罷了。
初度見麵,便出言打趣她,這阿舅,好生自來熟。
想著想著,她彷彿處於渾沌之境,四下闃然,無退路無岔道,冥冥中像有甚麼東西在指引她一起向前。大片大片的濃霧覆蓋著,她每走一步,每將濃霧徒手扒開一層,這數年來困擾她的海市蜃樓般的感受便會在心頭若隱若現。
“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梁燕雙棲,寄意佳耦。浩大如煙的文籍,恰好,她從中擇選的倒是這一詩詞,或許,從當時起心中早有跡象,隻是她從未曾沉思細究。
太後聞聲,非常不解她何故激憤,看了眼那男人,淡笑道:“這是你阿舅顏殊,疇前與你提過幾次的。”她不動聲色地縮回擊,又多向顏殊看了一眼。
唐瀠四下傲視,巴望尋到甚麼事物能轉移本身的重視力,忽而她瞥見案幾上置著藥盞,藥盞已空,碗底殘留著幾滴黃褐色的湯汁。
說是未曾,這般模樣豈能讓人放心?太後不管她如何對峙,立時傳召醫官。
唐瀠發怔,她緊緊地盯著男人的手碰觸的那處,莫名而來的佔有慾前所未有的激烈,幾近要溢滿她的胸腔噴薄而出。像熊熊烈火在心口騰騰燃燒,有條火龍裹挾著不成停止的怒意在她的體內橫衝直撞。
唐瀠卻得空與他回嘴,心中因他剛纔的話語墮入一片茫然無措,她……傾慕……阿孃?
宮燈明顯悄悄,夜色如墨,唐瀠的心跳如擂鼓,她此次瞥見的不再是背影,倒是不甚清楚的麵龐。直到那女子將女孩抱在懷裡,從她麵前顛末,垂眸向懷中女孩溫聲扣問:“下次,可還敢胡亂跑出來?”
唐瀠來不及尋根究底,她嚥了口唾沫,嗓子裡竟非常乾澀。唐瀠緩緩將視野帶到陌生男人的身上,她整小我還是懵懵懂懂的狀況,像被人節製了的提線木偶,張口便帶著料想以外的詰責語氣:“足下何人?”
“擔憂甚?未曾聽聞有女兒擔憂母親的事理,有我在,你隻需安然長大便可。”近在天涯間的間隔,唐瀠清清楚楚地瞥見了她的麵龐,那一瞬,呼吸已然呆滯。
唐瀠並非固執之人,眼下卻因“傾慕”二字墮入困局,她又猜疑又茫然又莫名感到嚴峻,想也未想,便聽任本身沉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