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宇如蓋低垂，滾滾烏雲越積越厚，垂垂將皎月的清輝悉數掩去，瞬息間六合暗淡而沉重，彷彿預示著後事的艱钜與悲慼。

四野闃然，除卻淅淅風聲，再無雜音滋擾。兼之女人的聲音本就尖細，倘如故意要聽，再根據常日察看所得停止恰當的猜想，不愁竊聽無果。

如是，乃禮畢。

是以眼下，她在宣室殿換了身潔淨衣裳，直往未央宮而去。

忍冬在裡間彷彿在四周走動，聲音因此忽大忽小，好幾處難以辨清：“……殿下，餘家老爺遍訪所得的這副藥方藥效雖好，但開初便說了……您無妨隔月服藥，不然……”

卻薄弱而纖細，令人不由生出顧恤之意。

隻恨剛纔一時髦起的偷聽行動，無端便將話中關頭聽漏。

思來想去，竟如采花賊般心虛起來。

感到迷惑的不但內侍，玉竹亦然。天子知悉太後作息，這個時候，太後定已寢息，即便馳念母親，一夜總能忍得，何故孔殷來此？

供案置豬牛羊三牲，太牢之禮。焚香沐浴後，天子衣冕服，文武百官亦衣祭服分獻、陪祀，於金烏西沉日色主赤之時，上奉玉璧、玉璋、玉琥、玉琮、玉圭、玉璜――六瑞禮器。

祭日前三日，她便居於日壇，齋戒埋頭。京中大小事件還是經過太後過目，然後實施，如許的安排若在以往隻是平常，若在當下卻平白令人惶惑不安。

陰晴不定的燕京，積累了一夜的厚重烏雲，俄然滾滾而來，駭人的驚雷從中驀地劈開，潑下冰冷的滂湃大雨。

厚重的冬衣一件接一件地褪下，暖和的炭火一個挨一個地撤下，爛漫的百花盛開齊放，芳香芬芳，這般如同溫暖的暖陽懶洋洋的溫馨日子接踵過了月餘，便靜悄悄地迎來春分。

宮門處立著內侍，瞥見天子，又是駭怪又是迷惑。未央宮的宮人較彆處心機沉穩很多，很快便平靜下來，先是施禮，隨後紛繁低眉順目地讓步到旁。

唐瀠及笄後，便該親政理事，太後卻遲遲未有還政之意，乃至欽天監觀察所得的黃道穀旦近在麵前，她亦是視而不見，更未曾傳召禮部官員參議親政大典的相做事件――即便禮部官員亟請覲見，言語間盤曲迂迴，老是繞開關鍵地點，避重就輕。

接著，是太後的聲音。語氣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寥寥數語，卻道出欺瞞她很久的究竟：“這眼疾，已是治不好的，再差，不過淪為瞽者罷了。服了藥，我夜間尚能視物，無甚不好。”

驀地，她頓了頓腳步。

禮官頌詞，跪叩，八佾舞寂然起步，禮樂持重而興。

也許是她以往啞忍太深太久太苦，自及笄那日向太後敞高興扉以來反倒痛快很多，這痛快以外，更多的倒是異化著禁止的放縱。她在走一條波折遍及荒草叢生的門路，無人指導，無例可循，統統或好或壞的能夠都需她一一嘗試，方知可行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