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時泱心火未平,步子邁得又大又快,轉頭恨恨道:“你阿誰部下是瞎了眼嗎,真跡和廢稿都分不出來,害得朕在那麼多人麵前出醜。”
這一日,朱時濟又捧了高高一堆奏疏返來。朱時泱正坐在榻上喝茶,見狀從鼻子裡出氣:“你也真是的,堂堂一個王爺,倒成了給內閣跑腿兒的了,不曉得的還覺得朕如何欺負你呢。”
朱時濟將奏章堆到榻邊的案幾上,順手拍了拍身上的雪:“還不是因為皇兄不肯見陸大人。如果讓陸大人親身來送,臣弟不就安逸了?”
朱時濟道:“臣的部下前些天出宮辦事,在城東一家古玩店裡看到一幅北宋郭熙的《樹色平遠圖》,隻是不知是真是假。臣一向都想親身去看看,擺佈皇兄本日心境不好,不如就跟臣弟一起出去散散心,也好幫著臣弟參謀參謀。”
朱時濟本來還覺得他氣悶是因為冇買到畫,卻冇推測他更在乎的是麵子,趕緊賠著謹慎道:“是是是,臣的部下眼拙,臣歸去就讓人剜了他的眸子,扔到豬圈裡喂狗。”
朱時泱陰沉著臉不發一語,朱時濟便點頭承諾了下來。畫作拿來一看,公然筆勢瘦硬,神完氣足,風骨儘現,是可貴的真跡。要知李成作品贗多真少,同期間的米芾曾見到李成畫作三百本,此中的真跡卻隻要兩本,是以作“無李論”,可見其真跡之貴重。朱時濟隻道此畫可遇不成求,也不還價,趕緊買了下來。
他的嗓門也忒大了些,店裡本來就不止朱時泱和朱時濟兩個,其他客人聽了這話,便隻當他倆是甚麼也不懂的發作戶,紛繁笑了起來。
朱時泱皺眉“嘖”了一聲:“你如何這麼冇用,如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朕睡了,誰也不見。朕隻出去一會兒,宮門下鑰之前就會返來,不準通報前朝。”
朱時濟暗歎了一口氣,真不知這一主一臣要鬨到何時算完。躊躇了一下,還是開口勸道:“皇兄就彆見怪陸大人了,他就算言語違逆了些,也都是為著國度社稷著想。臣這些天來在內閣行走,目睹得陸大人每日起早貪黑地忙於政事,人都瘦了一圈,實在忠心可鑒。”
此時恰是晌中午分,固然剛下過一場大雪,但紫禁城外仍舊熱烈不凡,百姓們穿了厚厚的棉衣和棉鞋,在販子上來往穿越。賣小吃的、開茶社的、捏糖人的、販綢緞的、看相的、算命的、賣藝的、耍江湖把式的,在街道兩側一字排開,呼喊聲響成一片。
城外的氣象比城內蕭索很多,滿地白雪未經行人踩踏,猶自玉潔冰清,晶瑩飽滿。兩側的緩坡上,一叢叢枯樹枝杈橫斜,撐開夏季蒼茫的天空。更遠處的地平線外,一輪紅日正緩緩下落,如血雲霞遍及四周,襯托環繞,端的是一幅宏偉壯闊的瑰麗之景。
朱時泱不常出宮,現在自是鎮靜之情溢於言表,獵奇心大盛,甚麼都要細心看覷一番。他周身的服飾又非常華貴,固然已是宮中最樸實的款式,但在粗布短衣的老百姓當中仍然顯得刺眼,引得無數店家商販紛繁向他號召。朱時泱也倒來者不拒,一會兒被拉去用飯,一會兒被拉去喝茶,興趣來了還和人還價還價兩句,早把去城東看畫的事拋到了腦後。朱時濟固然焦急,但見他可貴歡暢,也就不肯催他,比及一行人終究走到城東那家古玩店時,下午已經疇昔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