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坐在堂嫂與母親之間，伸長了脖子，目光超出馮姨孃的肩膀，隻能見到她如同山脊普通跪倒的身子，頭髮梳得潔淨簡樸，稠密的發間夾了很多霜白。

接鞠問嫂的紅包，奚晚香頓時把方纔姑母的故事拋到了腦後，捏了捏，紅包挺厚的，堂嫂果然脫手豪闊！晚香從速抱著殷瀼的胳膊蹭一蹭：“堂嫂也是。”

自從在山賊那兒呆了幾天以後，晚香的體質彷彿獲得了重造，即便吃得再多再歡，也隻是縱向躥個子，而冇有橫向長肉。這實在是一件讓人欣喜萬分的事兒，隻是老太太看著擔憂，三天兩端把耕戶奉上來的希奇古怪的農貨、吃食往晚香那兒送。羅漢床上的小幾老是堆得滿滿的，從未有空過。

此時坐在馮姨娘身邊奚清瑟倒是顯得事不關己，她雙手籠在描銀線的袖口中，悄悄摩挲指甲上新染的蔻丹。她還年青得很，很多事彷彿還能夠把握在本技藝中，她是想去爭一爭的，可束縛太多，又有些放不開手腳。

奚二夫人見晚香如此殷勤，神采俄然凝重起來，她沉著聲音道：“返來，不準去。”

說著，奚老太太便一口飲儘了醇酒，執起了筷子，見冇人動筷，抬了眼道：“如何？還要我請你們吃嗎？”

如同乖順小貓普通縮在奚老太太懷中的奚晚香見馮姨娘難堪，便愈發朝她笑得天真天真，唇邊的酒渦淺淺，讓人毫不設防。

小廝委曲得很，又顧忌老太太的威儀，隻好縮著身子，嘟噥著：“小的在奚家做了十年多，姑奶奶還是女人的時候小的便見過很多次，不會認錯的……”

奚二夫人正磕著瓜子，暖和地看了晚香一眼，隻感覺這丫頭疇前不愛說話非常矜弱，而在奚家呆了半年竟開暢了很多，說話奶聲奶氣，又鬼靈精怪的，愈發惹人喜好。便笑著說：“娘也不是很清楚，隻從你父親疇前與老太太辯論的時候聽了一些，傳聞你夏華姑母也是個硬脾氣。十六歲的時候去永州玩了一趟，看上了個窮酸墨客，兩人一見鐘情，回家便抗了老太太的意義，把好好的一門婚事給拒了。當時彷彿已經連小貼都互換了，彩禮都堆得滿院子了，那家還是個官宦人家，夏華姑母說一不二，幾乎還鬨的奚家職位不穩。老太太氣得昏迷了疇昔，醒來便把她趕出了家門，說甚麼‘今後奚家再冇奚夏華這個女人’，你夏華姑母說甚麼都冇用，隻得抹著眼淚去了永州。這麼十幾年來都渺無音信，老太太也從冇再提及她。”

馮姨娘瞥一眼眉眼隱笑的奚老太太，又淡然自如地掃過身著樸實的奚二爺與奚二夫人，在一臉和暖笑容的底下冷哼一聲。她心底是看不起這家子人的，一個不知變通的死腦筋，一個行動粗鄙的鄉野婦人。隻是馮姨娘餘光又瞥到奚晚香，竟發覺她清澈黑亮的眸子望著本身，馮姨娘臉上的笑意頓了頓，彷彿方纔計算的心機被人窺視，一陣尷尬。

好輕易吃得差未幾了，奚老太太用鹽水漱了口，又慢騰騰地擦了嘴，才讓小丫環扶著起了身，從還是跪在原地的奚夏華身邊繞過的時候，開口道：“好了，跟我過來吧。”

奚老太太不動筷是冇人敢先端碗的，老太太本日也歡暢得很，便命小丫環往麵前的酒盅中倒了半杯剛暖好的桂花米酒，壓著袖口舉起瓷白酒盅，正欲啟口賀詞之際，便從側室門口跑出去一個小廝。